沈知妤在半空中哭得好不可憐,沙啞着嗓音喊着一聲聲“哥哥~”
場景在這一聲聲悲泣的呼喊聲中褪去顏色,被白雪覆蓋。
等她擡起頭來,看着周圍的皚皚白雪。
自己正帶着幾個人引着西戎的主力軍踏入陷阱中,躲在白雪下的一人,點燃油紙包裹好的幾十包火藥引線。
霎那間地動山搖,雪山上終年不化的積雪隨着此次爆發匯聚成雪流,從高處席捲而來。
所有人都被埋葬在這冰冷的雪山下,無人生還。
眼前的景象開始逐漸破碎,沈知妤隱約聽見有人在喊她的名字,下意識回頭。
隔着重山麓雪,衛清野口吐鮮血,趴在地上,眼眸看向她的方向,嘴裏呢喃着“知知”二字。
客房中,女子小聲嗚咽哭泣的聲音同衛清野喚她的聲音交織在一起。
“哥哥,哥哥……”夢魘中的沈知妤喊聲中夾雜着悲切與哭腔。
衛清野心裏有些酸澀,沒想到她在夢裏都會掛念着沈鴻風那個便宜哥哥。
但他又擔心,再不把人喊醒,萬一真的出什麼事兒了怎麼辦?
他轉頭對柴回吩咐道:“趕緊去把一燈那個老和尚喊來。”
柴回點頭稱是,急忙轉身朝外走去,還貼心地關上房門。
“衛清野~”
“衛長嬴~~”
男人拿着帕子給她擦拭額頭上沁出的細汗,聽見沈知妤嘴裏喚着自己的名字,趕緊應聲道:“我在,我一直都在。”
下一刻,躺在榻上昏迷不醒的沈知妤睜開雙眼。
“知知~”衛清野拿着帕子的手停頓在半空,見她雙眸無神,像是沒有什麼反應,又喚了一聲。
沈知妤像是找回自己的呼吸聲,胸口上下起伏着。
視線緩緩落在眼前人的身上,讓她一時之間分不清到底是在夢裏,還是現實中。
琉璃眸中晃着朦朧水霧,她腦海中不斷浮現出,衛清野滿身鮮血倒地不起的場景。
擡起的纖纖細手,遲遲不敢落在衛清野的臉頰上,生怕這是一觸即碎的幻象。
“你……是真的嗎?”琳琅之音中帶着壓抑的哭腔,眼底的惶恐與害怕,被衛清野悉數收於眼底。
“我是不是真的,知知摸一摸就知道。”衛清野說着,小心翼翼地擡手靠近。
蔥白的指尖試探性地觸碰到略帶薄繭的指腹,微熱的觸感順着指尖遊走於她的四肢百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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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嗚~~”沈知妤猛地撲進眼前人的懷裏,委屈地哭泣着,“我還以爲,我還以爲這是在夢裏。”
豆大的眼淚順着臉頰滴落在他的衣衫上,燙得衛清野心尖兒發顫。
他不知道懷裏的人兒到底夢見了什麼,纔會哭得這麼委屈,這麼害怕。
“這不是夢,知知不要害怕。”衛清野輕柔地撫着她纖薄的脊背,安撫着她的情緒。
“知知要相信,就算是在夢裏,衛長嬴也會護你平安的。”
沈知妤哭得越發厲害,一邊打着嗝一邊反駁道:“你騙人,你騙人。明明……明明……”
後面的話,沈知妤沒有說出口,反而把小臉埋進衛清野的懷裏,像只沒有安全感的小幼崽尋求強大凶獸的庇護。
房門被叩響,沈知妤縮了縮脖頸,這才從衛清野的懷裏探出頭來,小聲道:“好像來人了。你看看我這個樣子醜不醜,能見人嗎?”
衛清野起身用溫水將帕子打溼,給她重新潔面後,這纔開口道:“進來吧!”
柴回推開門後做了個請的姿勢,一襲袈裟披身的老和尚緩步入內。
“阿彌陀佛,兩位施主安好。”老和尚慈眉善目,捻着手中的佛珠串,同他們問好。
衛清野瞥了他一眼,“老和尚你這方外之人,還用得着如此虛禮?”
沈知妤眼尖的發現老和尚臉上的笑意一僵,“倒是貧僧着了相。”
衛清野轉頭柔聲細語同沈知妤解釋道:“這就是護國寺最有名的神棍,一燈老和尚。”
沈知妤頷首道:“一燈大師……”
一燈和尚對她搖頭,使得沈知妤疑惑地望着他,“可是有什麼不妥嗎?”
一燈和尚笑着說道:“並無不妥。女施主切記,莊周夢蝶,亦或是蝶夢莊周,是也非也。”
衛清野嗤笑一聲,“老和尚,讓你來給人看病的,而不是讓你在這裏胡說八道的。”
一燈和尚雙手合十,對他行了一禮,轉身離去。
衛清野還未起身,就被沈知妤抓住手臂,“長嬴,我已經沒事了,不用擔心。”
衛清野的神情卻依舊放鬆不下來,只要回想起夢魘中的她有多麼的無助,漆黑的眼眸中浮現出一絲擔憂。
天色已晚,柴迴帶着人將素齋帶回來,擺放在桌兒上。
“知知,先用膳好不好?”衛清野抱着她,低頭往她頸窩蹭了蹭。
沈知妤遲疑地點了點頭,“嗯,這裏的齋飯味道極好,長嬴陪我多用一些。”
衛清野嘴上說着會積食,手上幫她夾菜地動作不停。
沈知妤喫得很香,甚至都忘記了夢中發生的事情。
兩人洗漱之後,衛清野手中拿着一本佛經坐在榻上對她招手,“知知,過來。”
沈知妤坐在榻上,歪着腦袋說道:“殿下,怎麼對佛經感興趣了?”
衛清野把她圈攬在懷,“不感興趣,只是讓給知知讀一段兒,讓你夜裏無夢。”
他說的聲音很輕,但說到底就是爲了她能安枕好眠,不感興趣的佛經也可讀一讀。
沈知妤笑了兩聲,伸手抓起佛經丟在腳踏上。
“長嬴不喜,就不要勉強。想讓我夜裏好眠,還有其他的辦法,只要你陪在我身邊即可。”
衛清野聞言,當即拉開被衾將他們兩人包裹住,“我從來不知道自己還有這個本事,但知知如此要求,我豈會不應。”
沈知妤嗅着他身上淺淡的月麟香,腦海中不斷浮現出夢境的片段,還有一燈大師說的話。
若是沒有猜錯的話,她夢見的正是前段時間哥哥鎮守西境的場景。
唯一不同的是,西境傳來捷報,而夢境裏的西境將士們似乎全部葬身於此。
而她更是帶人佑敵深入雪山,點燃炸藥,與敵軍同歸於盡。
這兩者之間到底有什麼關聯呢?
沈知妤始終都想不明白,她緊繃的思緒在月麟香的安撫下放鬆下來,人更是很快入眠。
察覺到懷中的人兒徹底睡着後,衛清野這才起身,披着大氅往外走去。
柴回要跟着的時候,就聽見主子說道:“在這裏好好守着她,出現任何差池,你們自己掂量着!”
“是,主子。”柴回趕緊折返回屋外守着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生怕屋裏的人兒再陷入夢魘之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