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中旬的夜已經有些冷了。
寅時,林寶初得起牀做小龍蝦和田螺,沒有鬧鐘,她拿捏不準時間。
都是沈戟先起來,把她抱到後院,帶着她吹一吹風。
等她醒了,兩人才點燈忙活。
所有食材,田螺、小龍蝦,甚至是蔥薑蒜和辣椒,都是昨晚就準備好的。
沈戟生火燒水,他的手藝不好,不會做小龍蝦,所以只能打下手,燒水焯水。
“開始做生意的這幾次,我都會跟福客來的人一起去豐織縣,你不用跟着我,葡萄園要抓緊搭蓋,天冷了就不好做了。”
三口竈一起開火,一口焯水,兩口炒。
因爲食材準備齊全,林寶初做得很快,兩鍋麻辣小龍蝦即將出鍋。
“幫我把佟掌櫃昨晚送來的食盒桶拿過來,麻小出鍋咯。”
沈戟把那個乾淨的木桶拿來,在另一口竈前,跟她一起把麻小盛出來。
盛到最後,他單獨撈了一碟,放在一旁晾涼。
鍋洗乾淨後,又進行田螺的炒制。
沈戟坐在竈前生火,順便把剛纔那盤小龍蝦剝了。
她這麼忙,一會兒定來不及喫早飯。
田螺很多,一共炒了五鍋,炒到最後一鍋的時候,福客來飯莊的人來了。
天也漸漸亮了。
“林姑娘,真香啊,做好了嗎?”
福客來的掌櫃佟廣財人未到,聲音先到了。
話音落,纔看到人出現在廚房門口,“哎喲,已經做好啦,辛苦了辛苦了。”
佟廣財四十來歲,人長得精瘦、乾淨,臉上不見二兩肉,但卻時刻笑呵呵的。
扶貧徵尋的時候,林寶初也找過他,但被他拒絕了。
他是志不在此,只喜歡喫,又喫不胖。
“佟掌櫃,這份小的是今日送去福客來飯莊的,既然您來了,那咱們一起稱一稱吧。”林寶初說道。
“好。”佟廣財招呼店裏的小二進來。
做生意就要明算賬,該是多少就是多少。
雙方稱重的時候,最後一鍋田螺出鍋了。
“都稱好了。”
佟廣財回頭,對今日跟林寶初一起去豐織縣做生意的自家兒子道:“平安,路上記得多照應着些林姑娘,寧可累着自己也莫要讓林姑娘累着,曉得不?”
佟平安跟他爹一樣愛笑,摸着腦袋忙不迭答應。
“我曉得哩。”
天色大亮了。
林寶初和佟平安,以及福客來的一個小二,他們三人一起出發。
要趕在中午飯點前把攤子擺上,這樣中午能賣完,他們就能早些回來。
佟廣財給他們準備了一輛兩個輪子的人力板車,佟平安和小二輪流拉,林寶初一直在後頭扶着。
緊趕慢趕,三人終於在中午飯點之前進城。
“怎麼街上人不是很多?”
這比前天林寶初來的時候,人少了一半。
佟平安用袖子擦汗,“今兒不趕集,人自然就少了。”
哦對了!
三天一集,她忘了。
他們應該明天來的,明天趕集,人多。
“沒事兒,咱們就當做測試非趕集日,豐織縣的人流量了。”
林寶初在鳳來客棧斜對面的地方,找了個街邊的空位,“就在這裏吧。”
三人把車上的桌子搬下來,把裝有麻小和田螺的木桶放在上面。
小二去附近人家的井裏打了桶水來,一切準備就緒,林寶初掀開木桶上的蓋子。
桶裏麻辣小龍蝦的專屬味道立刻飄散出來,不僅路過的人被吸引,就連佟平安就流口水了。
之前林寶初上門找他們家談生意,他就喫過那麼一回。
就再也忘不掉那個味道了。
現在讓他守着這麼一大桶紅通通又佑人的小龍蝦,他都要饞死了。
“這啥味道,那麼香?”
“不知道,聞着好像是喫的。”
味道漸漸飄遠,路上的行人紛紛駐足,擡頭使勁兒地嗅。
這股香味他們很陌生,但不知道爲什麼,一聞到一個味道,他們就情不自禁流口水。
口水咽得越多,嘴裏就越淡。
他們急需知道這股佑人的香味是什麼,他們想喫!
林寶初用小二打來的水洗手,一邊洗一邊觀察路過的人。
看到他們的反應,她揚起一抹笑。
“來咯,香香辣辣的麻辣小龍蝦,歡迎品嚐……”
林寶初突然一嗓子喊出來,嚇了身旁的佟平安一跳。
不過也正是因爲她這一嗓子,那些駐足尋找神祕香味的人,都被她喊了過來。
“嗯……!就是這個味道,就是這個味道!”
陸續圍過來的人把頭往桶邊一探,用力聞了聞,就確定了。
“小夥子,你們這賣的是啥東西?”
“這是個啥菜?看着就好喫。”
向來習慣了豬肉、白菜爲三餐的人。
這鍋紅通通又散發着肉香的麻小,不僅衝擊了他們的視覺,也給他們平淡的味蕾一記重拳。
“各位叔叔嬸嬸,我和我家兩個哥哥第一次做生意,要是各位叔叔嬸嬸覺得好喫,日後還請多多光臨。”
在他們說話的時候,林寶初已經利落地剝了七八只龍蝦。
她把剝好的蝦肉整齊擺在盤子裏,遞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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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的蝦肉染着紅湯,比桶裏模樣可怕的龍蝦看起來舒服多了。
“這個可以喫?”
一個男人指了指盤子裏的蝦肉。
他是問:能不能免費嘗。
林寶初誤解了他的意思,以爲他是擔心有毒,所以她當着衆人的面,吃了一只。
“大家可以嚐嚐,嘗好了再買,一斤五文錢。”
“你怎麼先喫上了。”
方纔問話的男人有些不滿,怕被她喫完似的,也趕緊拿了一個送到嘴裏。
“咋樣?”旁邊有人問。
那男人瞪大了眼睛,激動的心、顫抖的手,指着盤子裏的龍蝦肉,怎麼也說不出話。
“到底咋樣啊?”
“娘咧,太好吃了!”
男人爆發出一聲洪亮的感嘆,把所有人嚇了一跳。
“真的?”
周圍的其他人被他勾起好奇心,紛紛要嘗。
只是手還未摸到盤子,又聽那男人道:“不對!”
“我嘴裏咋有點疼?這是咋回事兒?”
“啥?喫完嘴裏會疼?這東西是不是有毒啊。”衆人把手收回。
“這是一種新口味,叫做辣。”
林寶初擡高聲音,“這個辣源自菜裏那個紅色菜,叫辣椒,它沒有毒,而且喫辣椒能排汗,對身體好。”
“辣椒是什麼?”
“沒聽說過。”
衆人低聲議論。
“這位老爺,請問您現在感覺如何,嘴裏的辣味可少了一些,身體可有什麼不適?”
那男人砸吧砸吧嘴,又摸了摸身上。
“倒是沒啥不適,就是還想喫。”
不得不承認,這個辣味,吃了還想喫,上頭!
林寶初笑了,她就知道,能喫辣的人是抗拒不了辣椒的。
“五文錢一斤,老爺您要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