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琅的車馬剛走,一行插着鏢旗的馬車就緩緩駛進豐耕縣。
林寶初、沈箏,還有朱金華三人,正在扶貧大廳裏對賬。
三人人手一個算盤。
右手執筆,左手打着算盤,空曠的辦事大廳裏,噼裏啪啦的都是算盤珠子的聲音。
“瑣碎的小賬都算完了。”
沈箏深深吸了口氣,給自己灌了杯茶水,做出一副要跟賬本拼個你死我活的姿態。
“嫂嫂,咱們開始對分耕玉米的賬吧。”
下半年分耕給百姓們種的玉米,比上半年翻了一倍多。
這個賬,小而散碎。
一城十二村,都有人種玉米,且數量不少。
不怪沈箏見了這本賬就頭疼。
林寶初悔不當初。
當初她怎麼沒想着統一大家使用現代數字來記賬呢,搞得現在她看賬本十分困難。
“先看到這兒吧,咱們休息會兒。”
林寶初先擺爛,放下筆溜走,到大門口去眺望遠方的山川田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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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澀腫脹的眼睛,總算舒服了些。
沈箏和朱金華也出來了。
三人站在縣衙大門口做伸展運動,享受這片刻悠閒的時光。
“怎麼會有鏢局的車啊?”
朱金華不經意間瞥見緩緩馳來的馬車,站直了看。
林寶初和沈箏聞言,也停下來,靜等馬車靠近。
“前面……”周益掀開車簾指路,看到衙門口的三人,欣喜道:“林姑娘,你們都在啊。”
是周益!
“周掌櫃!”三人異口同聲。
林寶初走下臺階,看着一輛輛馬車走到面前。
周益受林寶初所託,遊走整個盛朝,蒐羅天下書籍。
他走了近四個月,終於回來。
林寶初數了數,共有十一輛馬車,且聽車輪子的聲音,車裏的東西不輕。
“這該不會都是書吧?”
“是!”
周益跳下馬車,比離開時黝黑不少的皮膚預示了他這趟旅程的艱辛。
他擡起下巴,指着馬車自豪道:“林姑娘,我敢跟你保證,整個盛朝,除了朝廷的書館,沒有比咱們的書館更全的。”
四個月的時間,他走遍盛朝所有的州府,將能找到的書,全都買回來了。
“一共兩萬餘冊,囊括詩詞、經文、八股、話本、樂曲等,無所不有。”
林寶初回來的這兩天,要麼在忙着做辣椒醬,要麼在對賬。
書館她未曾去看過。
林寶初回頭問沈箏:“箏箏,書館可收拾出來了?”
突然被問到,沈箏先是一怔,接着直接跳下臺階領路,“收拾好了,大家跟我走吧。”
林寶初也跟着一塊兒往書館去。
書館蓋在東北巷口,那裏是豐耕縣城宅邸最多的巷子。
林寶初選擇把書館蓋在這個地方,無他,只因爲這裏是整個縣城的中心點。
她讓沈戟帶她上過衙門的房頂。
將整個豐耕縣城畫出來,這個地方就是交叉點。
這裏離主街只有一個轉角的距離,而旁邊的西南巷口,就是醫館。
兩館各立一方。
是豐耕縣的主要建築之二。
馬車拐過轉角,一幢三層、六角的木質高樓便出現眼前。
高樓入眼盡是門窗,若全部打開,整座高樓將完全通透。
這麼設計,也是爲了保證館內有足夠的光線讓大家看書。
沈箏把書館大門打開。
“嚯!這裏面這麼大呢。”
鏢師們幫忙把書往書館裏面搬,一進去,就被書館內部的結構震驚到了。
三層高樓沒有封死,中間是一個巨大的、空曠的空間。
站在一樓中央擡頭往上看,可以直接看到樓頂。
一樓兩側分別做了半弧形的樓梯,可以上樓。
每層樓都有書架,也都有桌椅,可供看書的人安靜讀書。
林寶初設計這個書館時,是借鑑了前世商場的佈局,在這個時代,絕對算是充滿設計感了。
“先把書放一樓吧,過後咱們再按照類型擺放上架。”
十一輛馬車,兩萬餘冊的書。
十幾個人搬了一個下午才搬完。
林寶初累得氣喘吁吁,“溫鏢頭,辛苦你們了,快去吉祥客棧喫點東西,好好歇息一晚吧,我請客。”
一身江湖氣息的鏢師溫宇,拱手道謝,“那在下便不客氣了。”
書搬完了,天也快黑了。
賬是沒法兒再對,林寶初只能把賬本拿回去自己看。
要是有對不上的地方,就再找沈箏問問吧。
–
扶貧小隊分散活動太久。
這三四個月以來,大夥兒難得再坐在一起開會。
“許太醫,時隔兩年再坐在這裏,什麼感覺啊?”
許良弼重回豐耕縣,回到熟悉的扶貧大廳,他行蹤感慨頗多。
衙門還是原來的模樣,辦事大廳也沒有換地方,只是桌椅變新了,人變多了。
許良弼小心地撫摸掛在牆上的各種流程表,嘆道:“唉,老朽怕是趕不上你們咯。”
這些東西,他都沒見過。
再回來,怕是跟不上大夥兒的腳步了。
溫懷見到故人,心中又高興又動容,“你不在盛京好好待着,怎麼又回來了,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他羨慕許良弼可以自由選擇去留。
“什麼福呀,盛京悶死了。”許良弼擺擺手。
可以回京固然是好事,但流放回去的人,在盛京的處境也並不好受。
不能再回朝堂,昔日好友也不敢與他親近。
日日悶在府中,無人來往,除了自家人之外,沒有一個可以說真心話的。
那樣的日子,他早就過不下去了。
還不如回到豐耕縣,跟大家一起扶貧,幫助百姓們發家致富。
這樣的事兒更有意義。
“罷了,你高興就好。”溫懷又問:“可你一人在此,真的可以嗎?”
周元諫和周元晴在池州府足疫消除之後,就走了,留許良弼一人在豐耕縣。
他也真是不怕自己晚年沒人照顧。
許良弼從來不擔心這個問題,“溫大人你忘了?林姑娘說過,在縣衙做事是有養老補貼的。”
他正是因爲相信林寶初,所以纔敢一個人留下。
“再說了,就算沒人養老,不是還有溫大人你嘛,大不了,咱倆做個伴兒。”
“去你的,我可不要跟你做伴兒。”
兩人如兩個老頑童一樣,互相打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