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傲江湖》這首曲子，其器樂演奏非常考驗功力。
豐耕戲院的樂者都是從各個地方湊的。
應付戲班子的戲或許可以，要談曲樂，與樂坊還是有區別。
林寶初還是想去問問萬映雪，可不可以借人。
於是，她在臨近晚飯時分，在醉春樓開門前的一個時辰，和厲瀾一起去找萬映雪。
聽說這個萬映雪是追隨厲瀾的腳步來這兒開分店的。
帶上厲瀾，事半功倍。
更何況厲瀾本來就急於想聽到這首曲子，林寶初一叫他，他就二話不說跟着來了。
城南公租房，六十七號。
萬映雪一身素色長裙，長髮束於身後，頭戴方巾，正在院子裏填土，似乎想要種些什麼。
忙碌時，未曾擡頭。
林寶初和厲瀾到來，站在圍籬外看她。
她笑着開口打招呼：“萬老闆，這是要種花嗎？”
聽到有人跟她打招呼，萬映雪這才擡頭。
見來人是林寶初，她埋頭苦幹的臉上霎時揚起笑容，“沈娘子，你怎麼來了！”
萬映雪很意外。
她沒想到林寶初竟然會來找她。
這附近的人，在得知她是醉春樓的老闆後，都對她避之不及。
平日裏，除了那些心懷鬼胎的男人會到她門前轉悠之外，無人再靠近。
“萬掌櫃可是看不到在下？”厲瀾打趣一句。
推開院子的籬笆門，朝萬映雪走去。
萬映雪拍拍身上的土，請兩人進門喝水。
林寶初的注意力還在門外的土堆上。
“萬老闆是要種花嗎？正好我也想種點，萬老闆若是有多餘的花籽，能不能給我一點啊。”
她家院子只有一棵統一栽的樹。
等過半個月移栽草坪，她想順便在院子裏種點花。
萬映雪洗了手，給兩人各倒了一杯涼白開。
“不，我不是種花，是種菜。”
她看着外面的土堆，還有點不好意思，“那土是我去後面修建公園的地方，找人要的。”
那是縣衙的項目，她沒經過同意就擅自去取土。
還希望林寶初不要介意纔好。
“種菜？”
林寶初一臉喫驚。
像萬映雪這樣的大美女，也喜歡種菜，而不是種花？
“那你直接在院子裏種啊，還另外挑土做什麼。”林寶初覺得她多此一舉，“院子裏允許種菜的。”
公租房社區的每一戶前面都有個小院。
院子裏是允許種菜的，物業不會管。
周圍其他人也都是直接在院子裏開墾菜壟，巴掌大的菜地，也能省不少錢。
萬映雪微笑道：“後方的土更肥一些。”
林寶初愈加喫驚，“你還懂這個啊？”
萬映雪笑了笑，沒有繼續這個話題。
厲瀾終於能插上話。
許是着急，他脫口而出就叫了萬映雪的另一個名字。
“喜兒姑娘，我與沈娘子今日前來，是有首曲子，想找你樂坊的姑娘彈彈看，你可否方便？”
“喜兒？”
林寶初看向萬映雪，“原來你的小名叫喜兒啊，還挺好聽的。”
厲瀾連萬映雪的小名都知道，看來這兩人關係不一般啊。
萬映雪聽到這個名字，眼睛裏的情緒明顯低了很多。
不過，她依舊坦然。
“沈娘子誤會了，喜兒並非喜兒，而是喜、兒。”
這個小名，並非是親暱的意思，而是爹孃的期盼，一種無形的枷鎖。
林寶初愣了愣，很快反應過來。
這個名字，和招娣一樣。
難怪她總覺得這個萬映雪身上有種自帶悲傷的感覺，讓人討厭不起來。
原來也是個苦命人。
“萬老闆，我們這首曲子真的很需要你的幫忙，你能不能帶我們去試試？“
林寶初看了眼外面的土堆，向她保證，“回來我幫你種菜，種菜我最在行了！”
萬映雪‘撲哧’一笑，“種菜就不必了，沈娘子沒當映雪是外人，這便夠了。”
她的出身太尷尬。
表面上她是醉春樓的大掌櫃，權貴們的紅顏知己，看着風光無限。
但其私底下，沒一個人真的看得起她。
她不過是個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物件罷了。
林寶初能將她當做一個普普通通的人看待，讓她住進這裏，還願意大大方方進她的家門。
這對她來說，是非常大的尊重。
“走吧，我領你們去醉春樓……”
萬映雪話聲倏地頓住，她看向林寶初，猶豫道：“要不還是找個清淨的地方吧，我帶姑娘們過去。”
醉春樓開在豐耕大街最熱鬧的地段，前後門都有人。
要是讓人看到林寶初進了醉春樓的門，怕是有人會傳閒話。
林寶初大手一揮，“沒事，不用那麼麻煩，你們現在不是還沒營業嗎？就去醉春樓吧。”
古代一些樂器又大又沉，搬來搬去的多麻煩。
萬映雪不禁眼中含淚。
若是可以，她真想抱抱林寶初，和她做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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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春樓。
這是林寶初活了兩輩子，第一次來這種地方。
感覺還挺稀奇的。
這裏並不是她想象中的樣子。
沒有奇怪的人、奇怪的味道，也沒有買賣強迫的戲碼。
除了隨處可見的薄紗、珠簾之外，這裏也只是比普通客棧看起來奢華一些罷了。
“我這裏的姑娘基本上都會彈一曲，但也只是應付客人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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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映雪帶兩人從後門進，接着右拐到旁邊的一個房間裏。
“要聽曲兒啊，還得看這些姑娘們。”
林寶初進到一個擺滿器樂的房間裏。
琴、簫、箏、笛、鼓，琵琶、蘆笙、中阮、月琴、二胡……
應有盡有。
堪比十二樂坊啊！
厲瀾只看一眼，便出聲道：“萬姑娘，你這是把盛京最得力的姑娘們全都帶來了啊。”
她竟然捨得把好不容易在盛京積累下來的勢力轉移到這裏？
他差點忘了。
萬映雪已經在豐耕縣住了兩個多月，連房子都申請了。
她是不打算回去了嗎？
萬映雪沒回答，而是伸手跟林寶初要曲譜。
“沈娘子，你可有曲譜？”
“有。”
林寶初從懷裏掏出譜子。
這譜子是沈箏替她抄錄的，目前只有基調。
想要真正還原這首曲子的磅礴大氣，還得靠醉春樓的這些姑娘們。
萬映雪懂曲譜，她也看出來了，這曲子不完全。
“我們只能儘量試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