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焱擡頭看向她，一時未語。
很久沒見過看上去這麼……青春的唐蓁了，似乎唐蓁在他的記憶中留下的聲音總是頹然的、灰敗地、歇斯底里的。
他差點就忘記了，他剛和唐蓁認識的時候，她還是一個天真爛漫成天沒有心事的少女。
可現在，物是人非。
唐蓁沒管他在想什麼，直接從包中掏出了那個星星形狀的U盤擱到了二人中間的桌子上。
“這是貴司新項目的機密資料。遊戲還沒上，各種詳細參數倒是滿天飛……這樣的泄密事件，想必霍總及整個GS都不忍看到吧？”
霍焱看着那個熟悉的U盤，眸光微閃，內心自嘲地苦笑了一聲……果然，“假A”就是她安插在他身邊的一枚棋子。
關於新項目的資料，只有裝了祕鑰的設備纔有資格訪問和下載，路辭收到師父的指令後，抓耳撓腮想了很久，覺得直接偷U盤是最快捷的方法，他本來計劃師父把資料下載下來之後，再神不知鬼不覺地把U盤放回去。
誰能想到唐蓁會直接將它放在霍焱面前呢？路辭就這樣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徹底被扒掉了馬甲。
霍焱拿起U盤，內心不自主泛起一絲苦澀，還真的是他想太多啊。
還以爲唐蓁安插人手進GS是爲了別的什麼呢……到頭來，的確真的只是想要威脅他罷了。
唐蓁的視線隨着他的動作落在桌子上，自然也看到了那個被霍焱把玩了許久的舊藥瓶，神情中不禁帶上了幾絲漠然。
這些藥，她好幾年前早就喫到嘔吐、喫到頭痛了。
她被病症折磨得徹夜難眠、肝腸寸斷的時候，他又在幹什麼？
他可曾信任過她一分？現在倒是想起來上演這種於心不忍的戲碼了是嗎？
呵……
霍焱喉間一片乾澀，“你的……”病字還沒說出口，便被唐蓁冷聲打斷，反問道，“霍總，還記得我們一開始是怎樣認識的麼？”
男人不知道她怎麼突然問起這個，但還是點了點頭。
唐蓁的視線越過霍焱落向窗外，“我也記得。那時候是個大冬天，有位稀有血型的孕婦難產大出血，情急之下全城廣播尋找相同稀有血型的好心人到醫院獻血。我當時看到新聞二話沒說就跑去了……我們就是在醫院的獻血點遇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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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雪可真大啊，落了我們一頭。”
霍焱只覺得自己內心好像有個最柔軟的地方，那地方已經被封存許久，可如今，被唐蓁短短几句話就猝不及防地戳中了。
他動了動手指，點頭道，“對。後來我們發現對方都狂熱地愛着電競，就成了朋友，還經常一起打遊戲。”
唐蓁淡笑了一聲，“那就扯遠了，霍總，後來的事情不提也罷。”
她將左腿交疊在自己的右腿上，雙手交叉放在膝蓋上方，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修長瓷白的小腿在霍焱眼中像是泛着光。
“霍總上次冒着大雨，這次又找藉口跟我見面……”她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那個藥瓶，“我知道你想問什麼，也可以沒有顧忌地回答你，我的白血病，至今未好。”
霍焱再也說不出來什麼，只覺得自己的心臟一陣刺痛，這就是他不敢想不敢聽的那個答案……那個姓秦的研究了白血病這麼多年，竟然都還沒有把她治好麼？！
唐蓁繼續道，“所以我想，霍總既然年輕的時候就身懷大義肯爲孕婦獻血，如今又是否願意，幫我一個小忙呢？放心，沒什麼的，只是捐一點點骨髓，舉手之勞救救我的命。霍總只要答應我先去做個配型，我就可以保證，這裏面有關GS新項目的任何信息絕不會走漏一點風聲，如何？當然了，說‘捐’也不合適。一旦配型成功，我會按照最高市價的五倍來酬謝霍總。”
霍焱驀地擡起頭，定定地看着她，他沒想到，唐蓁費盡千辛萬苦在他身邊安插眼線，又竊取他的核心資料，到頭來就是爲了要挾他要他的骨髓！
那一瞬間，強烈的屈辱和深切的鈍痛一刀刀紮在他的心上。
唐蓁到底把他霍焱當成什麼人？！
她是他的女人，她如果肯早承認自己生病，他當然會不遺餘力不惜一切代價地去救！
她想要他的骨髓，他二話不說就會給，而不是現在這樣拿着籌碼拿着代價跟他“交易”！
想到這，霍焱內心又難過又要被她氣笑了，因爲他知道，就算此時他這樣說，唐蓁也只會覺得他在做戲，在裝！
“呵……”霍焱頹然地點了點頭，“既然如此，那不如現在直接就去驗吧。早點知道結果，你我也早點心安。”
唐蓁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隨即應了下來，確實是早驗早心安，她實在不想讓自己的寶貝女兒再多受一天這種疾病的折磨。
霍焱今天沒帶司機來，還精心收拾了一下，可此刻他渾身只剩肉眼可見的挫敗。
二人來到停車場，霍焱一直緩緩跟在唐蓁身後，突然開口道，“我車沒油了，一起坐你的。”
唐蓁撇了撇嘴角，知道他在說瞎話，卻也沒反駁，因爲這場“談判”進行得實在太快了，她剛說了個開場白，霍焱就應了下來，以致於她還沒找到機會打探韓嶽的事情。
剛好，一會兒路上一起問。
霍焱長腿一邁，直接坐上了副駕駛，唐蓁動作頓了頓，她可不想跟這混蛋在密閉空間內離得這麼近，可最終還是沒說什麼，發動了車子。
副駕駛原本的位置比較靠前，裝不下霍焱的長腿，他便調了調座椅，卻眼尖地在地上瞟到了一個什麼東西。
霍焱矮下身撿起來，發現竟是一個蘋果形狀的小發卡！
那一瞬間，他心神巨震，又一次想起了大雨天裏他在唐蓁的車後玻璃看到的那個扎着小辮子的背影。
難道說……？！他跟着呼吸都急促了起來，會不會有一種可能，他們的孩子沒有死，是一個聰明懂事的小姑娘？！會不會唐蓁只是爲了報復他，才故意那麼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