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雪上一支蒿

發佈時間: 2025-08-24 15:33: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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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信的話音落下,殿內所有人都驚呆了。

夏韶寧瞪着雙眼看着公孫信,隨即着急忙慌地扯過他的衣袖道,“上次王爺中毒那樣深,一只腳都踏進閻王殿了,師父那麼輕鬆就將他救了回來。陛下如今看着不過臉色蒼白了一些,何至於……何至於只剩下三個月的性命了?!”

“寧丫頭,你不明白。這毒在陛下的身體裏已經有十多年了。只是這兩年那下毒的人用量變大了,所以陛下的症狀纔會這般嚴重起來。若不是那人心急,或許陛下到死都不會知道自己是死於中毒!”

公孫信看了夏韶寧一眼,說話的語氣裏只剩下了無奈。

“可是公孫大夫,您可是神醫啊,這世間還會有神醫都治不好的病嗎?”聽得公孫信這話,蕭祈安仍舊不願意放棄。

他快步走到了公孫信的面前,甚至不由分說地就朝着公孫信跪了下來!

“我求您!求您救救我的父親!不管要用多名貴的藥材,我都會想辦法弄來,只求您能救他一命!這兩年我好不容易同父親親近了一些,我不想他死,我不想他死啊!”

蕭祈安一開始說話的語氣還算鎮定,只是說到後面,他的情緒便再也控制不住了。

他的確很想要坐上那個位置,這麼多年來一步步的籌謀也的確是在等着這麼一天。

只是他從來想的都是自己要再更努力一點,能讓父皇看到自己的好,從而心甘情願地將那個位置傳給他。

而不是如今這樣一個誰都不願意看到的局面。

顯慶帝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的衆人爲着他的事情一個個情緒失控。可是很意外的是,這會兒的他自己,卻顯得那樣的平靜。

他什麼都沒有說,只是緩緩走到蕭祈安身邊,將已經哭得不能自己的兒子從地上拉了起來。

“安兒莫哭了,這世間的人總是難逃一個‘死’字。在你們今日來之前,朕都覺得自己是個很失敗的人,可是如今看着你的樣子,朕才覺得朕並不失敗。”

顯慶帝伸出手來想要同小時候一樣摸一摸蕭祈安的頭,卻忽然發現記憶裏那個總是用怯怯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兒子,已經長得比他還要高了。

自己早就已經沒有辦法摸到他的頭了。

“其實你出生的時候,朕是很歡喜的,因爲連太后都說,這麼多個兒子裏,你是和朕長得最像的。”

“朕本想要好好的培養你,可是每次見到你的母妃,她總是那般自怨自艾的樣子,時間久了,連帶着連你朕都不喜了。”

“你很聰明也很上進,難得的是你有一顆不偏不倚中中正正的心。或許你也曾做過一些瞞着朕的事情,但是朕明白,你有你的無可奈何。”

“說到底是朕對不住你,從小對你疏於關愛,讓你從未體會到一絲絲的父愛。”

顯慶帝一邊說,一邊細細婆娑着蕭祈安的手,那個樣子就好像一個普通的父親在同自己的兒子隨意聊天一般。

可是偏是這樣,蕭祈安卻哭得越發難過起來。

“其實世人都不明白,當一個帝王並不是一定要舍了喜怒哀樂的。帝王可以狠心,也必須狠心,但是有的時候,該唸的情分總是要念的。”

“這幾年來,朕冷眼看着你,覺得你同朕年輕的時候真的越來越像了。越是這樣,朕就越會想起從前公孫大夫同朕說的話,朕是不是就是因爲強行去幹涉了一些事情,最終纔會落得這樣的下場。”

“父皇,您不要這樣說,兒子從來就沒有怪過您!兒子從來只覺得是自己還不夠優秀,所以纔沒讓您看見我!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錯!”

聽得顯慶帝這般深刻的自我剖析,蕭祈安只是死死地拉着他的手,一邊哭一邊不住地衝着顯慶帝道歉。

“其實朕何嘗不知道老大他不是個當皇帝的料呢?只是他是朕的第一個孩子,寄託了朕心中多少的期望。朕總想着等他長大些就能好了,可是等啊等啊,最後卻把自己的命都搭了進去。”

說到這兒,顯慶帝忽然自嘲般地笑了。

蕭祈安本來還沉浸在一種十分悲痛的心情裏,聽得顯慶帝這番話,他卻猛然間回過了神來。

“父皇……您是不是知道,是誰給您下的毒,難道……真的是太子?!”

“準確的來說不止是太子,最先起了這麼個心思的,應該是皇后。”

已經到了如今這個時候,顯慶帝也覺得沒必要再將那些事情瞞着蕭祈安了。

“最開始朕身體不適的時候,就一直是皇后服侍朕用藥,後來哪怕皇后沒有時間,太子也會來服侍朕。”

“朕喝了十多年的藥,現在想來這藥皇后從不允許假手他人,如今倒是也解釋得通了。”

“這兩年朕對秦家越來越忌憚,想來皇后和太子,也已經快要忍不住了。”

顯慶帝一邊說,一邊轉過身走回了龍椅旁,推開一旁的櫃子從裏頭拿出了一個包着藥渣的帕子遞給了公孫信。

“若是公孫大夫不來,朕也打算過幾日將這藥渣送出宮去找人查一查這裏頭到底有什麼東西。既然如今先生來了,那就麻煩先生查一查了。”

公孫信接過顯慶帝遞過來的藥渣,細細看過聞過之後,最終緩緩道,“不會錯,是雪上一支蒿,這種毒藥無色無味,長期小劑量服用只會讓人覺得神志不明,不會有什麼其他的反應。”

“只是若是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的服用這毒藥,最終的結果便是突然猝死,甚至找不到死亡的原因。”

“既然這毒這麼厲害,爲什麼這些年來太醫院那麼多太醫都查不出來呢?”聽得公孫信的話,夏韶寧心中只覺得奇怪。

“太醫都是正統醫學世家出生,而這種毒藥生長在南豫充滿瘴氣的沼澤地裏,一般人根本不會識得。我也是偶然一次去往南豫尋藥的時候,才採到了那麼一支,帶回去研究了好幾年,才得知這藥如此厲害。”公孫信道。

“南豫?”聽得公孫信提起這個國家的名字,蕭祈安卻突然如同觸電般反應了過來。

“若是我沒記錯,皇后娘娘的弟弟秦大人,十多年前曾納了一個來路不明的妾室,那妾室,好像就是南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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