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鳴玉,有些事情其實是不用弄的那樣清楚明白的。很多事情瞭解得越多,只會讓你越痛苦,你可明白?”
這會兒的蕭祈安,忽然也覺得有些累了。
他居高臨下地看了純德妃好一會兒,最後到底還是朝着她伸出了手,想將她從地上拉起來。
只是很可惜,純德妃並不買賬。
她不顧自己滿臉是淚,驟然擡起頭來對着蕭祈安質問道,“陛下,事到如今,臣妾只有一句話想問您,希望您看在臣妾伺候了您這十多年的份上,不要再欺騙臣妾了。”
“您可曾愛過我?”
短短六個字說出口,彷彿耗費了純德妃全身的力氣。明明已經覺得很累了,但是她還是強撐着身子死死盯着面前蕭祈安的眼睛,不肯錯過他一點點細微的表情變化。
蕭祈安就這樣被純德妃盯着,盯得他感覺自己已經完全無法逃避掉純德妃這番炙熱的目光。
兩人對視了很長很長時間,直到最後,蕭祈安到底還是敗下了陣來。
“朕承認,當時年少,的確曾對你動過心。但是那到底是不是愛,朕自己都弄不明白。”
“而後便是五六年的分離,再見你,朕已經沒了當初的那種感覺了。或者說,朕心裏已經有愛的人了。”
“朕以爲你一直都是明白的,當年允你進宮,很大程度是因着傅將軍的原因。你家世高,這是你的優點也是你致命的缺點。正因爲你與儀淑妃的家世太高,所以從一開始朕就沒想過讓你們生孩子。”
“鳴玉,朕可以給你地位,給你尊重,給你這輩子用不完的錢財。但是唯有愛與孩子,朕真的沒有辦法給你。”
蕭祈安這番話說得很慢,只是他每說一句,純德妃便覺得自己的心又往下沉了一寸。說到最後,她便覺得自己的心早就已經千瘡百孔了。
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她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呢?
“哈哈哈哈哈哈,可笑,當真是可笑啊!”聽着蕭祈安的這番話,純德妃笑着笑着就又哭了起來。
也不知道她哭了多久,蕭祈安也沒有出聲阻止她,只是站在一旁面無表情的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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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眼神怎麼形容呢,就和在看一個發瘋的瘋子沒什麼兩樣。
“原來這麼多年,一直都是我自己在唱獨角戲。我本以爲陛下能念着少時的那一點點情分,心中能有哪怕一點點我的位置都好。可是今日您的這些話,纔是徹底將我這麼多年的美夢給擊了個粉碎。”
這個時候,純德妃已經不哭了。她伸出手來隨意擦了擦臉上的眼淚,抓着她那柄槍搖搖晃晃地從地上站了起來。
“陛下,這輩子,下輩子,我們都不要再見了吧。”
此時的純德妃已經不想再看蕭祈安了,她推開了他朝着自己伸過來的雙手,就好像推開了自己心中那個永遠只有十六歲的少年。
“鳴玉,你去哪裏?鳴玉!傅鳴玉!”
蕭祈安看着失魂落魄離開紫宸殿的純德妃,想要出聲喊住她。但是眼前的純德妃卻好像什麼都聽不到般只是一個勁地往前走,最後消失在了蕭祈安的視線裏。
而此時的蕭祈安,忽然就感覺心中有個聲音在和他說——結束了,你和她,終於結束了。
***
純德妃與蕭祈安那日在紫宸殿發生的事情夏韶寧絲毫不知,她只是後來聽李順提了一嘴,說今日純德妃不知發了什麼瘋,好端端地提了一柄槍就闖到紫宸殿要見聖上。
夏韶寧不禁在心中琢磨着,難道是純德妃她知道了這件事情的真相嗎?可是若是真的知道了,沒理由這麼多天她卻一點兒反應都沒有啊。
誰知道三日後,毫無徵兆的,純德妃忽然只身一人來到了夏韶寧的承乾宮。
她的這番舉動倒是讓夏韶寧吃了一驚。
畢竟兩人同爲宮妃這麼多年了,純德妃從來就沒有主動來過她的宮裏拜訪過她。
“給昭貴妃請安。”眼見着夏韶寧從內殿出來,純德妃忽然就朝着她跪了下來,行了一個宮妃之間最大的禮。
“你這是做什麼?”夏韶寧就這樣站在純德妃的面前,看着她朝着自己磕了三個頭,卻始終沒有伸手扶她起來。
因爲她搞不清楚純德妃今日這般葫蘆裏到底是賣的什麼藥,也不敢貿然對她做什麼。
純德妃倒是也沒管夏韶寧對她是什麼態度,磕完頭以後她便又自顧自地從地上站了起來。
“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不會是你給我與儀淑妃下的絕子藥,這些年來你雖然受寵,但是我料想你還沒有那麼大的本事。”
純德妃面無表情地看了一眼夏韶寧,夏韶寧這才驚覺她那張已經略顯老態的臉上,居然沒有任何表情。
是的,喜怒哀樂,任何表情都沒有,整個人看上去活脫脫就像一尊沒有生命的泥像。
“所以……你知道是誰給你們下的藥了?”夏韶寧皺了皺眉頭,隨後將目光又投到了她身上。
“你不必裝了,我不怪你沒有將真相告訴我。人都是有私心的,若是換位思考,我也未必會主動去管這件閒事。”純德妃漫不經心道。
“當初我裝病爭寵,你來給我把脈,把完了以後只說爲我不值。那個時候我並不明白你爲何同我說這句話,還覺得你在嘲笑我甚至嫉妒我。”
“時間一晃這麼多年,我才終於明白你的意思,可惜已經晚了。十五年了,我整整被禁錮在這皇宮裏十五年了!爲着那樣一個男人,的確不值。”
夏韶寧就那樣看着純德妃坐在椅子上自言自語,她忽然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安慰她嗎?倒是顯得有些馬後炮了。勸解她嗎?她們兩人的關係似乎還沒有好到那種程度。
所以夏韶寧只能被動選擇了沉默。
“你放心,我不是來找你訴苦的。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歡我,我們倆的關係也並沒有好到能讓你聽我訴苦的程度。”
說完這句話,也不等夏韶寧開口,純德妃卻忽然“騰”的一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走到了夏韶寧的身邊。
“今日我來,就是想要求你幫我一個忙。我知道在這個宮裏,也只有你才能幫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