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華縣主前腳擡舉了淨月,你後腳就給淨月使絆子,你這不是在打縣主的臉?你也沒到我這個年紀,怎麼突然就老糊塗了?”
老夫人恨不得揪着成遠侯的耳朵大罵蠢貨!
難怪大哥侄兒都不再與她往來,全是託了這孽障的福!
“母親,雲華縣主不過是個小輩,得罪了就得罪了。”成遠侯被迫跪在地上,心中萬分不甘,“就您與太后的交情,說上兩句就能揭過。”
還想再罵的老夫人動作一頓,慢吞吞坐回原位,眸中閃過一絲恍然:
“這話,是你的想法,還是何氏的意思?”
成遠侯頭埋得更低:“是……是兒子自個兒的看法。”
老夫人閉了閉眼,再度睜開時含滿了失望:
“我與太后交情再好,還能越得過雲華縣主這麼個親孫女?
而且,雲華縣主之所以受聖上寵愛,是她父王在南疆拼殺數年,立下赫赫戰功得來的,而非其他緣故。
一位得聖上看重的縣主,‘得罪了就得罪了’?
你以爲你是戰功可與睿誠王相提並論的鄭大將軍?還是當朝太子?抑或是太后的親爹昌國公?”
老夫人不懂如此簡單的道理,爲何成遠侯都看不明白。
“行了,你收收那點小心思。”老夫人睨了眼不成器的兒子,“我會讓你弟弟一家回府住,你若想讓我徹底不管侯府的事,儘管照着何氏的話去做。”
成遠侯難以置信地擡起頭:“母親!您不管孩兒了?我可是您的親兒子!”
老夫人沒再理他,還當成遠侯府,是老侯爺他爹還在世時的成遠侯府?
老侯爺他爹早已去世,往日從龍之功都化爲飛煙。
再端着侯府的架子,只會招來大禍。
*
後花園,
林淨月瞥見老夫人出來,關切地上前,聲音一如既往地平靜,但輕易就能聽出藏在裏頭的關心:
“祖母身子不適,不如回院子裏讓大夫前來看看,這裏還有母親主持大局。”
聽到那聲‘母親’,何氏皮笑肉不笑:“是啊,您的身子最要緊,萬一出了什麼岔子,淨月也於心不安吶。”
老夫人剛得了孽子的話,還能不知道何氏故意支開她?
“無妨,不過走個過場,用不了多少時間。”老夫人攙着林淨月的手,一路走到宴會中央,無視失魂落魄趕來的成遠侯,揚聲說道,“從今往後,林淨月就是我成遠侯府的嫡長女,不改名,不換姓。既然已有鄭津的先例,淨月流落在外多年,是我成遠侯府對不住她,我會稟明列祖列宗,族譜上單開一頁,寫清楚因果緣由。”
宴上瞬間安靜,針落可聞。
林淨月也沒想到,老夫人會做出如此決定。
不改名,不換姓,甚至在成遠侯府的族譜上單開一頁。
憑她,可沒有這麼大的面子。
她垂眸審視着戴在左手上的玉扳指,再一次感受到了權勢的滋味。
甚妙。
怪不得無數人趨之若鶩,爲之瘋狂。
宴會一處冷寂的角落,林景顏大睜着瞳孔,不相信自己剛剛聽到了什麼。
前世她認回侯府後,沒有辦過宴會,沒有上過族譜,甚至連頓團圓飯都沒喫上!
只在第三日,何氏遲遲前來,通知她改姓爲唐,又以怕她衝撞到老夫人爲由,不讓她名字上族譜。
害得她屢屢被唐映柳那個踐人嘲諷,被京中貴女們慢待,被一衆紈絝當狗一樣使喚,被……
林景顏望着人羣當中如同衆星捧月般的林淨月,再瞧着自己身邊清清冷冷,唯有一個小丫鬟伺候……
她緩緩攥起了拳頭,心中的不甘噴涌而出。
憑什麼?!
她比林淨月容貌更柔和,比林淨月更懂事更得父母喜愛,比林淨月見識更廣眼界更寬。
憑什麼林淨月一入侯府就能得衆人喜愛,受盡了寵愛,而她滿心期盼地回了侯府回了家,卻被苛待被無視,受盡欺凌?
她不甘心!!
蔣氏察覺出她的異常,輕輕咳嗽一聲提醒。
林景顏猛地回神,思及前世,心底的憋悶被狠狠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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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淨月再得侯府重視又如何?
成遠侯府早晚會被抄家流放,到時候她就看着林淨月跪來林家門口,苦苦哀求救她一命!
林淨月眼皮子淺,選了先甜後苦,終將落入絕境。
而她,終會得夫君珍視愛重,得封一品誥命,坐擁榮華富貴。
“淨月謝過祖母,幸得祖母憐愛,淨月此生無憾了。”
宴上的寂靜,被林淨月溫和從容的聲音打破。
老夫人知道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欣慰地拍拍她的手,瞟了尤在震驚中的成遠侯和何氏一眼,語氣淡淡:
“你是我親孫女,我疼你是應該的。來人,將庫房那株先帝爺賜下的紅玉珊瑚,送到大小姐院裏。”
嬤嬤退了下去:“是。”
何氏抖着嘴皮子,聽林淨月乖巧謝了禮,再扶着老夫人坐下,沒忍住狠狠掐了成遠侯一下。
那株紅玉珊瑚,是她留着給映柳當嫁妝的!
成遠侯不耐煩地瞪了她一眼:“原本就是先帝賜給母親的東西,她愛給誰給誰。”
看他態度冷淡,何氏意識到了什麼,臉色比桌上的白玉碗還要慘淡。
親眼看到老夫人對林淨月的態度,宴上夫人貴女們紛紛上前,添上了重禮。
入門時送去庫房的賀禮參宴是夠了,可若是慶賀侯府認回嫡長女,就稍稍薄了些。
幸好她們早早做了雙重準備。
蔣氏也收了兩張五十兩的銀票,換成一塊胭脂紅的雙魚玉佩。
她看準間隙就要上前,林景顏一把拽住蔣氏,難以置信地質問:
“娘,這塊玉佩可是爹花了重金買來的,我要了好久你都不肯給,如此貴重的東西,怎能白白便宜了林淨月那個小踐婢!”
“噤聲。”蔣氏左右看看,見沒人注意,這才鬆了口氣,“娘也照舊看不上林淨月,但她現在是成遠侯府的嫡千金,得老夫人疼愛,可不像以前那樣,給個幾兩銀子就能打發了。”
她有心教女兒一些爲人處世的道理:“我林家不過一介商賈,能與侯府千金攀上關係,那可是天大的好處,別的不提,就是……”
“娘!”林淨月打斷蔣氏的話,“你以爲送上重禮,林淨月就會念着你的好?不可能的。”
前世林淨月成了一品誥命夫人後,可從未擡舉過林家,只給了名下鋪子三成的利。
光給銀子有什麼用?
林家可從未享受過林淨月所帶來的榮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