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兩日,除了時疫逐漸蔓延又被及時控制的消息外,再無任何消息傳入曦明院。
泊春既慶幸小姐不必去東宮受罪,又嘆息苦心算計卻落得一場空。
正在糾結之際,滿枝推門而進,朝她點了點頭後,稟告低頭看書的林淨月:
“小姐,侯爺讓您去一趟主院。”
泊春聽到‘侯爺’二字,就忍不住冷哼一聲:
“日日在外尋花問柳,連府上下人得了時疫也不曾理會……這位侯爺今日,也不知又要作什麼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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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淨月放下書,輕輕揉按了下眉心:“侯爺畢竟是府上的主心骨,他發了話,我合該去上一趟。”
滿枝聞言笑道:“小姐說的是,不止我們曦明院,就連長壽院、大姨娘、三姨娘,乃至從未出過門的二姨娘處,都得了消息。”
“哦?”林淨月站起身,舒展了一下身形,“那便走吧,喊上鄭寧他們。”
鄭寧,就是借來曦明院那一隊鄭家軍的領頭。
滿枝應下,退了出門。
泊春趕緊找出放置在一旁的帷帽給小姐戴上,又不放心地取了個塞滿藥材的香囊,仔細佩在林淨月腰間:
“奴婢就說應當接了劉嬤嬤的邀請,隨她去宅院住上一段時間,等到時疫過後再回侯府。
侯府人多,來來往往的,不知哪個身上就帶了……咳咳,幸好鄭侍衛他們負責,日夜守在門口不許外人進來。”
林淨月看她一眼,泊春自打注意到滿枝的自稱後,便跟着喚起了‘奴婢’,倒是這脾氣,只改了一半。
“劉嬤嬤拿銀子辦事,她出府避難,本就應當。沒看府上都少了好些下人,除去染上時疫被送去衙門的,就是沒簽死契趕緊離開保命的。”
而她,再怎麼說也是成遠侯府的千金。
老夫人不會準她出府暫避。
泊春一想也是,只能嘆着氣給自個兒也戴上香囊,再取來兩位嬤嬤在曦明院小廚房熬的藥汁。
親眼看到林淨月喝下後,她才放下心,扶着林淨月往外走時,又嘟囔起了閒雜事:
“這一趟去去主院也好,鄭侍衛來報,映念小姐昨天、前天各來過一次,說是送些親手製的醉香酥給小姐。”
既然三姨娘也得了去主院的消息,想必會喊上唐映念,正好閒話幾句,客套客套。
林淨月腳步一頓。
她這兩天待在曦明院琢磨劉嬤嬤留下的書,哪兒也沒去,也不許外人進來,倒是不知唐映念還送了東西過來。
“除了她,還有誰來過?”
兩人恰好走到院子門口,侍衛鄭寧聽到問話,抱拳低聲回稟:“二夫人和大姨娘都有遣人送來喫食,只不過先前得了小姐吩咐,屬下不敢冒險。”
林淨月點了點頭:“你做的很好,泊春,回來有賞。”
“是。”
滿枝心念一轉,跟上打算提醒小姐兩句,但很快意識到,林淨月問了這話,明顯是有所猜疑,便摁下不提了。
來到主院,人遠比以往要多。
林淨月隔着帷帽,注意到角落的女子,容貌出塵氣質孤高,就坐在大姨娘和三姨娘中間。
——想來就是成遠侯納的那位鮮少出門的二姨娘。
見林淨月姍姍來遲,成遠侯冷冷瞥她一眼,正想斥責兩句,何氏趕緊笑着攔了一把。
等人來齊都落了座,成遠侯抽出被何氏攥着的袖子,看向頭戴遊鳳含珠冠、打扮格外惹眼的唐映柳:
“今日有件大喜事要宣佈,映柳,你親自來說。”
林淨月心頭一跳,轉頭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緊抿着脣,臉色尤其難看。
果不其然。
唐映柳得意地站起身,望了林淨月一眼,眉眼間全是挑釁:
“昨日我去見了三皇子,三皇子對我頗爲滿意,承諾時疫過後,就迎我入三皇子府。”
“豈有此理!”唐成安忍不住重重拍了下桌子,嚇了衆人一跳,“成親前私會男子,你名聲不要了?尤其三皇子還在禁足中!”
提到‘禁足’,唐映柳不免有些心虛。
但做都做了,且全程無人注意到,那就是本該屬於她唐映柳的機遇!
誰讓林淨月使絆子,故意不帶她去尋芳宴,否則她何至於出此下策?
“二叔,你該不會眼紅了,沒能想出這麼個法子,好叫華盈也一道平步青雲?”
唐映柳話裏提着唐華盈,實則目光緊緊盯着林淨月。
她嘲諷的是誰,三歲小孩都看得出。
唐成安氣笑了:“眼紅?我暗地裏勸過大哥數次,勸他莫要拿你換侯府前程,他既不聽,我嘆他用錯了法子還來不及,又怎會眼紅?”
華盈是他膝下唯一的子嗣,要嫁絕不會嫁去皇家,更不會用如此……如此不堪的法子!
被當面嘲諷不擇手段,成遠侯不以爲然,甚至覺得正是老夫人和老二反對,才正說明他用對了法子:
“行了,這可是大喜事,你不願同喜,就趕緊帶上妻兒滾出侯府。”
唐成安啞然搖頭,暗想怪不得老夫人不計前嫌接他一家子回侯府。
“侯爺。”何氏笑着打圓場,“再怎麼說,弟妹掌持侯府中饋有功,這段時間全得母親和弟妹料理侯府時疫,督促下人處處消毒防疫,否則還不知會有多少人染上了時疫,我們可不能過河拆橋。”
唐映柳得了三皇子青眼,底氣十足,直接嗤笑道:“娘,這有什麼好誇的?我看啊,時疫一事,全賴的她們!你執掌侯府中饋時,府上可從未出過時疫,下人也從未鬧出過半點亂子。”
二夫人再是好脾氣,這下臉色也沉了下去。
唐華盈更是氣道:“你還有臉提,要不是主院的下人,貪心過度偷賣藥材,又怎會鬧出時疫一事?”
唐映柳扶了扶精緻的頭冠,目露不屑:“你最好說話客氣着點,惹惱了我,就是惹惱了三皇子!”
說完,她冷笑地衝着林淨月一挑眉:“大姐姐都知道什麼叫識時務者爲俊傑,這會兒像條狗似的蜷縮在角落不敢吭聲。
唐華盈,你多跟她學着點,免得跟唐映思一樣,被隨意指了個人家!到時候,怕是連二叔和祖母,都不能爲你做主。”
唐華盈一家三口和唐映思母女二人臉色驟然慘白。
老夫人閉了閉眼,造孽啊。
正當唐映柳準備再接再厲配合何氏奪回管家權時,陳管家面色駭然,不管不顧重重推開門:
“老夫人,宮裏來了位小太監,手握聖旨,候在門口,等着大家一塊兒去接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