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春剛送走長壽院的嬤嬤,突然看到唐映思過來,還有些納悶。
她擡頭往唐映思身後看了看,沒見着唐華盈,更是覺得奇怪。
唐映思一向膽子小,次次來曦明院,都是跟在唐華盈身後。
今天怎麼……
想歸想,泊春笑着引她進門:
“我家小姐在外忙了一天,累的不行,您來了正好,兩人一塊兒聊些趣事,也能……”
泊春說了什麼,唐映思都沒聽進去,只埋着腦袋,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泊春推門而進的時候,林淨月正坐在梳妝桌前,雙眸微閉,面帶疲累。
兩個宮女一人站在一邊,拆卸髮髻上的物件。
“小姐,映思小姐來了。”
唐映思照規矩行了一禮,低下頭小聲道:“太子妃,我有事要說,能否……”
她看了眼房間裏繁多的下人。
林淨月聞言睜開眸子,自行取下耳墜,揮退其他人:“你們都下去吧,泊春滿枝留下,還不快上茶。”
“是。”泊春殷勤引着唐映思在茶桌前坐下,“三小姐,您試試這茶合不合口味,這是小姐今日新買來的。喝不慣的話,我就換回平時喝的那種。”
唐映思抿了一口,低聲說道:“我,我有點喝不慣。”
泊春被滿枝和小令子單獨拎去教導一番後,也多長了個心眼,一聽這話就知道,唐映思是想支開她。
“那好,我這就給您換回原來那種。”
屋裏有滿枝在,門外小令子守着,泊春也不怕她對小姐不利。
林淨月梳攏頭髮後,走到桌前,笑着道:“大晚上的喝茶容易睡不着,我讓人送碗湯羹?”
唐映思略顯拘謹地點了點頭。
看着大姐姐將滿枝也打發去了小廚房,她垂着腦袋,沒有直接開口。
林淨月只當她是擔憂親事,想了想後輕聲道:
“侯爺又要納妾室進門,府上很快又會鬧騰起來。過幾天就是中元節,我要去祭拜母親,不如你隨我一塊兒同行?就當散散心。”
唐映思身爲成遠侯的女兒,也得喚鄭雪晴一句‘母親’,她陪同祭拜,並不會惹來非議。
唐映思愣了下,絞着手帕的手空出,輕輕摸了下鬢間的髮簪。
是林淨月剛入府時,給她的見面禮。
掙扎良久,唐映思終究狠不下心,埋着腦袋支支吾吾將唐映唸的算計,原原本本告知了林淨月:
“大姐姐,你別怪她,她也不過是爲了我,這才……”
“你傻不傻?”林淨月一口氣堵在胸口,恨不得跑去主院指着成遠侯和何允芳的鼻子痛罵一頓。
再怎麼說也是輝煌過一陣的侯府,到底怎麼養孩子的?
主院一窩太過囂張霸道,而唐映思和唐映念,一個過於心軟怯懦,一個又短視陰毒。
唐映念十歲不到就知討好主院,聽唐映柳的話算計她;
唐映思也才十三,擔憂她問罪唐映念,還爲唐映念說話,把錯全攬在了自個兒身上。
果然侯爺偏心、主母失德,早晚會禍及全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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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淨月披散着頭髮,耐着性子給唐映思分析:
“唐映念若真心爲你着想,就不該私下和你說這些攛掇離間的話,而是去求老夫人。
你以爲她是爲你好,實則是想讓你當替罪羊。到那時真要發生了什麼意外,她可不會站出來,幫你解釋脫罪。”
唐映思臉一白,不願信林淨月的話,可心底又清楚她說的都是真的。
“還有,唐映柳前腳和孟棠溪見了面,後腳唐映念就找上了你,你不覺得太巧了嗎?
她身染的時疫,早就痊癒了,早不來見你,晚不來找你,偏偏這個時候,又說了些奇怪的話……”
唐映思急急解釋:“映念……她說不敢來見我,怕我生她的氣,我……”
林淨月知道唐映思心裏不好受,她和唐映念幾乎是從小長到大的情誼,要接受被算計的事實,沒有那麼容易。
“這樣,你明天把祭拜一事說與她聽,其他的一句也別說。到時候你隨我一同出京,親眼看看是否像唐映念說的那樣,沒什麼危險。”
唐映思能主動跟她說這事,就說明她不是個心狠的人,只是被逼的沒了辦法。
林淨月前世今生都有過如此經歷,唐映思也不曾得罪過她,她願意搭把手。
但若之後,唐映思還想不明白的話……
唐映思思前想後,猶豫地道:“這法子……不妥,萬一傷到了你……”
“放心。”林淨月拍了拍她的肩膀,“此行,忠勇侯府的人也會隨我一塊兒去。”
唐映思瞬間安了心。
鄭家人人都有一身武功,加上東宮侍衛,再不濟也還有她,怎麼着都傷不到大姐姐。
唐映思鬆了口氣,定定盯着林淨月片刻,恭敬行了禮後離開。
“小姐,你怎麼把鄭家也會去的事都說了出來,這要有個萬一……”
泊春從內室走出,有些不解。
滿枝端了盆溫水進來,放在洗漱架子上:“小姐是在試探三小姐呢。”
該心軟的時候心軟,該試探的時候試探……這位太子妃,想必不會落得錦儀皇后那樣的下場。
*
中元節期間,百官休沐三日,宮中不設宮宴。
國子監同樣不上學。
休沐前一天,林淨月親自到了國子監,接鄭津回府。
不像上回前來,只能待在國子監門口等候。
侯府馬車一路被迎進了內院,剛停下,就有一身青衣容貌俊美的助教帶路,領着去了祭酒所在的院落。
鄭津正百無聊賴坐着,手裏把玩着一把黑棋,拿棋子當暗器,丟進角落的琉璃水缸裏逗弄金魚。
聽到腳步聲,鄭津不耐煩地回頭:“祭酒還沒來?不就翻個牆逃個學,又不止我一個,用得着……咳咳。”
看到林淨月帶着兩個丫鬟踱步走了進來,鄭津翻身而起,灰溜溜跑到跟前:
“妹妹,你怎麼來了?咳,祭酒也太不給面子了,我不就……”
林淨月擡手示意他噤聲:“回頭。”
國子監祭酒蔡鶴,和觀閒書院的小徐先生徐文洲,也就是鄭津拜的先生,從內室聯袂走出。
兩人原本臉上帶着溫和的笑。
但在聽到鄭津的抱怨聲,看到角落散落一地的棋子後,蔡鶴冷笑一聲:
“鄭津,我沒因逃學一事處罰你,你似乎很不滿意?”
鄭津偷偷瞟了眼不吱聲的徐文洲,身形挺的板正,搖頭表示他並無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