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條街上,林淨月蓋着紅蓋頭,坐在花轎上。
回想起剛剛鄭越和鄭津兩人大着膽子要太子作一首催妝詩,否則就不開門。
結果被太子冷冷一個眼神掃來,兩人同時慫了。
門打開的瞬間,太子又讓隨行的禮部員外郎,也就是小徐先生的大弟子,鄭津的大師兄作詩,給足了鄭津兩人面子。
至於主院一行人?
前一天被老夫人嚴令警告過,主院的人,包括成遠侯在內,都不敢當着太子的面鬧事。
鄭津揹着林淨月,跟在太子那輛輪椅後面,慢慢走出成遠侯府時,還語帶哽咽地說:
“是大哥沒用,你才認回府幾個月,就又……妹妹放心,大哥一定會考個二甲頭名回來,給你漲漲面子!”
林淨月笑着應下了。
東宮離成遠侯府還有一段距離。
她坐在花轎中,隔着一層紅紗,隱約能看到外面的百姓與守衛,也能聽到一捧雪和雜貨鋪的夥計,漫天撒糖撒錢討個祝詞。
直到喧鬧聲漸小,林淨月就猜到,許是進了皇宮。
又過了沒多久,花轎慢慢停下,外面傳來輪椅響動的聲音。
一只手掀開花轎簾子,遞到了她面前:“太子妃,孤接你進東宮。”
林淨月沒有絲毫猶豫與遲疑,把手放在了太子寬厚的手心上:“願與殿下,同心同德,相敬如賓。”
正當她以爲太子要牽着她出花轎時,太子稍稍用力握緊她的手:
“這話,孤不滿意,重來。”
花轎兩旁的喜婆頓時緊張了起來。
林淨月想了想:“……願與殿下,心心相印,舉案齊眉?”
太子這才滿意地牽着她的手,稍稍用力將人牽出。
林淨月順着力道起身,花轎早已壓低,輕易就能踏過。
因着太子雙腿帶傷,不能揹着她進東宮,小令子早就準備在一旁。
他剛要上前背起太子妃,就被人一把拽住衣領,提溜到一旁。
跟上來的鄭津主動接上,等太子一鬆手,就俯下身體。
在泊春和滿枝的幫助下,他背起林淨月,跟在推着輪椅的汀南身後,一步一步邁進東宮。
小令子強忍住沒有嘆氣,火急火燎追了上去。
鄭津一路將林淨月背到了正殿,什麼跨火盆跨門檻的,他都長腿一伸,直接橫越。
直到被提前趕來的成遠侯瞪了一眼,又看到泰豐帝和皇后端坐在上頭,鄭津才把人放下。
林淨月不是第一次成婚,卻是第一次行如此繁複的禮儀,全程司儀怎麼說,她就怎麼做。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
然後被送入了太子寢殿。
臨行前,她聽到泰豐帝叮囑太子:“待會兒就別出來喝酒了,有你幾個弟弟在,你就安心留在房中休息。”
泰豐帝顯然是心疼太子,廢了一雙腿,今天還奔波忙碌了一整天。
太子掃了眼笑容一個比一個溫和的幾個弟弟,一眼看出他們是在慶幸,他這個當太子的,娶的正妃,於奪嫡沒有半分助力:
“兒臣,多謝父皇。”
……
“你們都退下吧。”
喜房裏,林淨月剛喘了口氣,就聽太子命下人都退了下去。
她呼吸一緊。
老實說,林淨月原本沒對太子有過任何期待。
就像拜師宴當日說的那樣,太子需要一個看得順眼的太子妃。
而她,願意爲一場榮華富貴,賭上一把。
無論太子是真不能人道也好,假不良於行也罷,單憑他的權勢與地位,林淨月就不會有半點不願。
但真到了洞房之時,她多多少少有點緊張。
喜婆宮女們不敢違抗命令,紛紛離開,屋裏只剩下林淨月和太子。
聽到關門聲,林淨月坐在拔步牀上,大着膽子去看太子:
“殿下身體如何?可還受得住?”
![]() |
![]() |
“嗯。”
太子呼吸聲粗重了些,擡眸看着乖乖坐在牀榻上的新娘子,眸子不由得暗了暗。
他伸手拎着紅蓋頭,重重揭開後丟到一邊。
林淨月睜開眼看着近前的太子,他今天換了把極品紅木製的輪椅,身着一身喜服,倒襯得他蒼白的臉多了幾分血色。
“殿下可餓了?我讓人提前準備了些喫食。”
太子直勾勾盯着她看了一會兒,才含糊地嗯了聲:“桌上也有蓮子羹,是東宮小廚房做的,可比御廚的手藝要好。”
知道還有個喝交杯酒的步驟,林淨月起身,推着輪椅來到桌邊,一一放好酒盞,斟了酒,將其中一杯,推到太子面前:
“殿下請。”
*
東宮正殿,新人回房後,泰豐帝和皇后沒有多留。
太子不在,鄭津鄭越鄭長陵鄭長安各拿上一罈子酒,來到幾位皇子面前。
二皇子當仁不讓,和鄭越找了個空桌對飲,邊慢慢喝着,邊說道:
“過上半月,也就是武舉過後,你我成親,我也親自到忠勇侯府迎你。”
說實話,太子如此舉動,讓幾個皇子心思都有些浮動。
不是說太子並不喜歡林淨月,不過礙於救命之恩,又逢時疫期間生死與共,這才勉爲其難娶她?
可今日都親自登門迎親了,再不喜歡,也有幾分情誼在。
還是說,那次時疫,反倒促進了兩人之間的感情?
二皇子心思微微轉動,卻聽鄭越乾脆地道:
“都行,看你方不方便。”
二皇子舉着酒杯的手一頓,正要再說上兩句,鄭長陵和鄭長安一屁股坐在兩邊,隔開了他和鄭越。
“哎,二殿下,今日太子殿下大喜,你不得多喝點酒添添喜氣?這小破杯子,未免太小氣了,來人,給二殿下換上海碗!”
二皇子往左看,鄭長陵遞上海碗,往右看,一臉稚氣的鄭長安給他倒酒:“……”
他默默看向鄭越。
鄭越果然不贊同地皺眉:“你們來這兒幹什麼?可不能怠慢了其他幾位皇子。”
鄭長安年紀還小,膽子又大,硬是給二皇子滿上一海碗的酒,才笑嘻嘻往後一指:
“大姐放心,有鄭津表哥和宴湛輕、禮部員外郎等人在呢。”
鄭越回頭看了看,見鄭津依次跟幾個皇子幹了,無奈搖搖頭。
在二皇子殷切目光中起身,她撂下句話走了:“我去勸勸鄭津,他今晚還得回徐家讀書,可不能喝醉了。”
另一邊,洞房內,氣氛正好。
林淨月卸下鳳冠霞帔,爲太子脫衣服時,忍不住多看了某個地方几眼。
宮裏教導人事的姑姑,提前提點過她,太子可能不行,讓她盡一盡力。
在太子不經意垂眸間,林淨月耳朵尖微紅,正要將他推去浴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