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偏殿,
泊春聽完,整個人都在後怕:“幸好小姐提前做了準備,叫人在外頭傳揚些禁不起細思的流言。
推動幕後之人提前找上林家,又說動了唐成安,一路尋到了被林恆安賣到京城的信物,還有聞白……否則還不知會鬧成什麼樣。”
這會兒東宮已經鬧騰起來了。
林淨月單手支着下巴,深深嘆了口氣:
“下回出宮,你讓小八小九分別找上萬掌櫃和雜貨鋪掌櫃,讓他們發話,凡是與林恆安合作的商人,一捧雪和俱全雜貨鋪不會出售任何東西給他們。”
一捧雪的糖,如今可算皇室特供,原本大批量採買的商人就不知凡幾,這下更是不愁商路。
俱全雜貨鋪開張太晚,情況沒那麼好,但兩間鋪子合作,也能有點聲勢。
而且這次,是林恆安主動出的手,在泰豐帝面前污衊打壓欺辱她,林淨月就算出手,也不會揹負上忘恩負義的罵名。
“是。”泊春認真答應了下來,卻不明白聞白爲何願意冒着被砍頭的風險,站在太子妃這邊。
林淨月乏累地閉上眼:“比起對鄭雪晴女兒的疼愛,他對成遠侯的恨意更深,一有機會報仇雪恨,你猜他可還會顧忌誰纔是鄭雪晴的女兒?”
正如初見時聞白說的那句‘你像她,但又不是她’。
鄭雪晴的女兒再像她,也終究不是她本人。
泊春迷迷糊糊明白了,本想再問問當時包括林景顏在內的林家人是個什麼表情,卻見滿枝悄摸聲走了進來,低聲道:
“太子妃,小令子求見,他說……殿下有話帶與太子妃。”
兩人剛剛纔鬧到不歡而散。
林淨月有些不解,但還是讓小令子進來了。
聽完太子讓帶的話,和小令子呈上的通行令牌後,她眨了眨眼:“殿下氣可消了?”
小令子回想了下太子陰着張臉的模樣,老實地搖搖頭。
“唔,那便算了,我還讓小廚房做了愛喫的菜,本想請殿下過來一嘗……小令子,讓廚房上菜,我餓了。”
小令子懷疑太子聽了這話還得生氣,猶猶豫豫看了林淨月一眼,試探地道:
“殿下心裏,是有太子妃的,只是……只是……”
只是他也不明白,太子殿下今天怎麼突然生了氣。
*
聞白守在宮門口,欣賞夠了成遠侯像條死狗一樣被拖出宮門的慘狀,歡歡喜喜來到鄭家。
是鄭越招待的他。
聞白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不停想着該怎麼糊弄過去。
他的話,蒙得了誰,都蒙不了鄭家人。
因爲當年送回渾身染血的雪晴後,他親自跪在雪晴父母的牌位前,掩下了早產的真相,卻明說了雪晴產下的是個小女孩。
鄭越前幾日受傷,傷勢還沒好全,慘白着一張臉,嘴脣緊緊抿着。
在聞白提心吊膽中,鄭越突然扶額,嘆道:“聞叔,你合該早些說明真相,父親與二叔如今身在北疆,如何還能爲姑姑出氣?”
聞白混不吝一攤手:“我正打算等成遠侯屁股上的傷勢稍稍好上一些,就隨他流放,一道去北疆,與大哥二哥請罪。
至於爲何不說……”
聞白苦笑了一下:“你知道的,她求我的事,我不可能拒絕,也永遠不會拒絕。”
鄭越揉按了下眉心,凝着眸子看了他許久,終究沒有問出藏在心中的疑惑。
林淨月不論是不是姑姑的女兒,她都待鄭家如親人一般,屢次幫她解圍,爲鄭家謀一條賺錢攢軍餉、以免被某些官員轄制的路子。
還考慮到了疆場重傷退下來的老兵,讓他們當護院、鏢師,甚至爲他們謀一條生路。
當上太子妃後,亦是別無所求。
不求鄭家公開支持太子,不求鄭越勸動二皇子投靠太子,甚至……
她長長嘆了口氣,罷了罷了。
如此真心,遠遠勝過某些親人的虛情假意。
既然陛下都宣判淨月乃是正兒八經的侯府千金,她又何必過多糾結?
*
御書房面聖後,情緒最爲複雜的,當屬徐老夫人。
孽子被庭杖,傷勢稍稍好上一些,就得被流放北疆整整一年。
一向看不起的兒媳被廢成踐妾,這事倒沒什麼好說的。
但賜婚鄭津與裴織錦、林淨月的身份、唐成安擺明了支持林淨月、以及大孫子的離心……
一日之間鬧出太多事,徐老夫人回家當晚,就發起了高熱。
唐成安前來侍疾時,被死死攥住手腕,問他:“你是如何打算的?”
唐成安早早猜到老夫人會有這麼一問,他平靜撥開老夫人的手,將其掩在被子底下:
“母親,我要分家,往後成遠侯府與我唐成安一家三口,再無干系。”
不等老夫人開口,他繼續說道:“我知我乃是庶出,從小被養在母親膝下,母親待我嚴苛,很是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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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您太偏心了,明知大哥毫無格局與眼界,不配當成遠侯,卻當着族老的面下跪逼我退讓。
這麼多年,大哥鬧出的事情還少嗎?而我呢?您一句話,我就帶妻女搬出侯府,不沾侯府一切事務。
您對大哥稍稍失望,就命我攜妻女回侯府,無視何氏身爲主母或會給華盈隨便指上一門親事。”
唐成安閉了閉眼:“處在成遠侯府庇佑下,我這輩子當個小吏,就算是到頭了。
我是無所謂,這麼多年,都是這麼過來的。
但華盈年紀還小,我不能看着她爲成遠侯府的名聲所拖累,也不能讓她終身,僅是個小吏的女兒,尋不到一個稱心如意的夫君!”
老夫人死死盯着唐成安堅定的神情,緩緩閉上雙眼:
“好,既然你做出了選擇,就趁這兩天,趁你大哥還沒被流放,斷親分家。
侯府也沒什麼好給你的,那間醫館,和賬上的銀子,都歸你了。另外再分給你……”
“不必。”唐成安搖搖頭,“醫館我收下,但賬上的銀子和別的東西,我都不要。
鄭津得陛下賜婚,將在武舉過後迎娶裴家女入門,聘禮可少不得。”
他夫人手握一半的侯府中饋,唐成安自是知道侯府虧空有多嚴重。
不單單是每年送往南境的銀子,何允芳主持中饋時,私底下拿公中的銀子貼補成遠侯、唐印臣等主院的人。
侯府私庫,早已空空蕩蕩,維持不了多久體面日子。
老夫人一聽‘裴家女’三個字,眸子驟然銳利,她強撐着坐起身,拍拍唐成安的手:
“分家前,我還有一件事想求你出面。”
“母親但說無妨。”
“明日,你親去林家,迎唐景顏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