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向外頭受刑的太監。
“原本這個人沒什麼特殊的,平時沉默寡言,存在感比較低,但剛纔皇后娘娘說他有可能是慣偷,奴婢想起之前住處的偷盜事件。”
“我們十二人住的屋裏好多東西都被偷了,包括他的也是。東西對他應該很重要,他那幾天情緒很不好,還一直說夢話!”
“奴婢跟他睡一個屋的,就那幾天的半夜,聽到他說夢話,好像是有個女兒,被什麼人抓了,他一直在求人不要傷害他的女兒,說他會什麼都照做的!”
衆人立馬有了結論:被人威脅了!今日之事,果然是人爲的針對陛下和皇后的局!
精瘦的小太監繼續道:“是誰偷的東西,一直沒查清楚,但是沒幾天後,奴婢就發現他被偷的東西又回到了他的手裏,半夜拿在手裏看。”
他說話聲音不小。
受了刑的小太監隱約聽到了幾句,眼神有了明顯變化,是慌!
這份慌,自然落在了眼尖的人眼裏。
衆人震驚又詫異。
“自己是慣偷,所以一定很瞭解同行有什麼特點,一眼就能看穿,然後偷回來。”
“但是……太監怎麼會有女兒?”
“而且太監進宮時年紀都挺小的,成了閹人就更不能生兒育女了呀!”
……
內務府總管也道:“奴婢記着這人檔案上寫的是孤兒,沒家眷在世上了!”
年輕郡王提出猜測:“難道是……沒閹乾淨?”
這話題,讓女眷們紛紛撇開了臉。
蕭承宴指了指內務府總管和隨侍的太醫:“去驗證!”
兩人應聲。
速度極快的去查了。
內務府總管回稟道:“閹得乾淨,絕對是生不出孩子的。”
太醫頷首:“是。”
精瘦小太監揚聲道:“奴婢聽聞民間窮苦人家的男女,十三四歲就成親了,當爹當孃的不在少數。”
“奴婢後來在聊天的時候,假裝無意地問過他進宮的年紀。是十四歲!這個年紀有個女兒,可能性還是很大的。”
“而且他若是爲了替人辦事才淨的身,那麼所用的身份是假的也不一定呢!”
他口齒伶俐,有的有條有理、有理有據。
立馬讓一衆人都深以爲然地點頭:“倒是有這個可能!”
林濃看向帝王道:“陛下,臣妾以爲這孩子說得有幾分道理。這罪奴能當着這麼多人的面悄無聲息在神位上寫字,十有八九是擁有當着人的面偷盜還不被發現的本事!”
“定是背後之人發現了他這本事,想加以利用,又知道他有個女兒,就抓走了以作威脅,讓他潛伏在宮裏,在關鍵時候爲背後之人辦事!”
張明微做了母親,只想着如何積德積福才能讓孩子得到福報,可從不敢無緣無故害人!
搶過宮人手裏的棒槌,用盡全力在鼓上狠狠砸了一錘。
氣憤道:“他女兒的命是命,旁人的命就不是命了麼?爲了自己女兒能活命,就下手陷害無辜,也不怕因果報應全都落在自己女兒身上!”
小太監的臟腑像是被一雙無情的手死死蹂躪,又驚又慌,難受至極,幾乎無法喘息。
他原是窮苦人家的孩子,家人怕他娶不上媳婦,撿了個比他大了五歲的逃荒女做了童養媳。
在他十二歲那年。
他和太皇女拜了堂,做了正經夫妻。
母親和妻子耕種着一塊薄田,他和父親打柴狩獵出去賣,日子雖然清苦,但因爲懂得知足,所以很幸福。
可惜老天無眼,給了他們卑微貧苦的身份,還專挑他們來折磨打壓。
平靜的日子纔沒過幾天,一個穿着華貴的外地人闖進了村子,說要承包村裏的農田種花,會讓村裏每一個人都能有穩定的活計和收入,村民淳樸,熱情招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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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他在村裏挨家挨戶逛了一圈後,大笑着告訴他們:是瘟疫,我被瘟疫感染,活不了了,你們誰也別想活!
可明明讓他得瘟疫的,不是他們啊!
爲什麼要來禍害他們?
世上那麼多爲富不仁、當官不爲民的,爲什麼不去禍害他們?
他們想不通去!
可是再後悔、再憤怒都沒有用了,瘟疫很快在村子裏蔓延開。
官府平日就當看不到他們這個窮苦村,一聽聞有瘟疫,立馬派了人來,將整個村子圍得水泄不通,不准他們離開,不準人任何進去,不准他們就醫,想讓他們被瘟疫活活折磨死!
母親身子弱,很快就病死了。
然後是父親。
他和妻子也病了……
可能是嫌給的折磨還不夠多,他和妻子掙扎着,活了下來。
以爲可以相依爲命,繼續耕種生活下去。
發現有一撥人在找倖存者,並一一殺死。
他們才知道,原來,要他們死的是官府!
那個染了瘟疫的人,之所以挑他們村禍害,根本是有預謀的,因爲有人村子底下有桐油!
但大周朝境內的所有桐油,都歸朝廷所有,所以他們這些貧苦的百姓就成了那些人眼裏的絆腳石、眼中釘,處置而後虧啊!
於是官府和發現桐油的商人相互勾結,用瘟疫屠了他們村,如此村裏有桐油的祕密就能保住,這些天然所賜的財富,就歸那些貪婪之輩所有了!
憤怒和不敢置信佔據了所有情緒,可是就憑他們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草民,如何跟官府鬥?
只能隱忍。
他和妻子逃進了山裏。
找到了一間無人居住的小屋,住了下來。
起初的一段時間裏,他們戰戰兢兢,晚上都不敢睡死,生怕被人找到、謀殺。
在暗無天日的躲藏裏,他和妻子相依爲命,把對方視作生命力最後一點依靠和光彩。
他們耕種,砍柴賣錢。
日子自給自足,慢慢好了起來。
兩年後。
妻子生下了一個女兒。
他們這個殘破不全的家,終於又走向了圓滿。
可是天不假年。
妻子生產後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很快就撒手人寰。
這世上,就又只剩下他和一個小小的她!
他揹着女兒,努力砍柴、耕種。
可是一場蝗災,又把他僅剩的活路給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