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曾與他私交親密的少年官員都變了臉色。
他們之中的有些人,深知他的野心,支持他,甚至暗示父兄也去支持他。
畢竟在如今這位帝王的眼裏,只有林家、崔家等等豪門大族,他們這些小門小族想要出頭,就只有靠輔佐新帝上位這一條路!
以爲慎郡王是個有能力的,而他們也都還年輕,細細籌謀官職、紮紮實實發展實力,或許十年八年後,滿朝都是他們的人,有了這般基礎實力,就能去拉攏與林家不對付的高官宗室。
屆時,想要緩一緩龍龍椅上的人,就不再是癡人說夢了!
可惜啊!
慎郡王太着急了。
恨不得一步登天。
滿朝幾乎都與林家交好。
現在對付他們,等於是把自己往他們手裏的刀劍上撞!
早知他如此愚蠢莽撞,就不該支持他。
這會兒一個個心驚膽戰,生怕他自己死不夠,還要拉墊背的。
有些人隱約猜到慎郡王有反心,但他不說破,自己就當不知道。
撐船的實力不夠,他們是不會上船的!
還有些就是真紈絝,交往之時,什麼都沒察覺,此刻終於咂出味兒來,恨不得擼袖子上去砸他兩拳泄憤!
老子把你當兄弟,什麼都告訴你,搞半天你把老子當棋子,一直以來都在利用老子謀反?
“格老子的!交友都沒點誠心誠意,誰會對你這種虛僞貨色動什麼真情實感!”
慎郡王情緒反撲,精神混亂。
聽到有人說真情實感。
大聲笑了出來。
癡癡的,不屑,尖銳。
身爲帝王的兒子,從落地睜眼那一刻起,離滔天權勢就只有一步之遙。
可這樣的權勢只能一個人獨佔。
所以身在帝王家得,全都是你死我活的仇敵,冷血無情之輩,哪裏來的真情實感?
就算真有什麼真情實感,也全都給了權勢、給了能延續自己榮耀的血脈,哪兒還給得了別人?
天底下,誰可堪與無上權勢相提並論?
就是張口閉口天下黎民的帝王,他們真的愛那些卑微螻蟻嗎?
不可能的!
什麼愛民如子,都是裝的。
只是爲了更好的控制螻蟻。
而螻蟻日子的好壞,只是帝王用來證明自己才智過人的棋子,千千萬萬,最不值錢的棋子而已!
一盤天下棋局,下贏了,他是千古一遇的明君、聖君,下輸了,就是才智一般的守成之君。
有誰會想起此君王治理時期的螻蟻甲、螻蟻丙、螻蟻丁……
沒有人會在乎。
沒有意義。
這些螻蟻,永遠都不會懂雄心勃勃的雄鷹有着何等高遠的胸懷!
他嗤笑着,被禁軍推搡着,漸漸走遠。
百姓們看着他被判斬刑、看着他狼狽下獄,心口的那口惡氣纔算出去了一些。
林濃欣賞着廖家一黨眼底的滿滿自信一點點散去,只剩下失敗的戾氣、失望的不甘以及不止自己是否會死於今日的惶惶不安。
“汪順,安排百姓離開,接下來的事,不適合他們在。”
汪順應聲,過去說了幾句:“你們如此聚衆鬧事,本事要下獄坐監的,但陛下和娘娘念在你們是受人蠱惑的,今兒也沒釀成什麼大禍,不欲追究你們的罪責。”
“希望你們吸取教訓,懂得控制情緒,不要再遭人利用蠱惑,若再有一下次,可就誰也保不了你們了,可明白?”
百姓們感激不盡,紛紛跪地磕頭,感激帝后的寬容。
然後便隨着禁軍的指引,很快離開了廣場。
來時拿着鋤頭棍子,氣勢洶洶。
去時鋤頭棍子成了柺杖,懊惱憤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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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人氣惱,手裏的長棍直杵地:“那喪心病狂的畜生背後一定還有同謀,可恨他竟然什麼都不說。”
爲首的中年男子安撫大家的情緒,和聲說:“他不說,抄家搜府的時候總有蛛絲馬跡可尋,他身邊的人未必守口如瓶。”
“膽敢在祭天儀式上使用厭勝之術,還殺了那麼多人栽贓皇后和重臣,是謀逆大罪!陛下和皇后只會比咱們更生氣。”
“就都放心吧!這事兒一定會繼續深查下去的!”
衆人想想也是。
回頭看了一眼還在廣場上站着,沒有離開意思的人羣,心知這事兒還沒結束,只是後續的事兒涉及了朝堂政事,不想讓他們聽了。
“走吧!走吧!”
“不該咱們聽的,就別想着知道!”
……
百姓們漸行漸遠。
廣場上很安靜。
沒有人出聲。
這出大戲,沒那麼容易結束呢!
林濃緩緩開口道:“有一事本宮一直想不通,廖老太傅見識廣博,不知您可否爲本宮解惑。”
來了!
這兩個字,像一頭失控的野獸,橫衝直撞地撞進了廖老太傅腦子裏。
有點暈眩。
有點發痛。
拱手微微一禮,做足了臣下的恭敬樣子。
不到最後一刻,不會露顯露戾色。
“老臣不敢,皇后娘娘只管問,老臣若是能答得上來,必定知無不言。”
林濃神情如空明淨水:“你那四子,想要扳倒本宮,爲他的女兒掃清障礙,好有機會得到恩寵,所以希望本宮背上殺害太后的罪名,這個理由很充分。”
“可本宮一直想不明白,他爲什麼會吩咐人寫出‘帝王不孝’這種話來?抹黑了帝王,對你們廖家、對廖貴人有什麼好處?”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廖四的膽大包天之上,這一點的不對勁,一時間無人關注到。
被皇后這麼一提,都反應過來。
“廖四要害的哪裏是皇后,要害的分明是陛下!是想讓陛下臣民心中落得個殘暴不孝的罪名,是企圖動搖陛下的帝位啊!”
廖老太傅沒料到她會提起此事。
徐徐深吸了口氣,明面上,還是那麼的鎮定:“老四沒那個膽子針對陛下。”
林濃笑了一聲,淡淡的,如同頭頂正好飄過的陰雲,沒有絲毫暖意:“一個小太監,被捏着軟肋、聽命行事,能懂什麼,難不成還能是他自作主張的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