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那就再給他加點速
城市的霓虹在她清冷的側臉上投下斑駁陸離的光影,顯得孤寂又易碎。
“白宴青的目標是‘普羅米修斯’。”她的聲音沒有回頭,像淬了冰。
傅錦年走到她身邊,將一杯溫水塞進她冰涼的手裏。
“我問過我導師了,”他陳述着一個冷酷的事實,“白宴青是遺傳性擴張型心肌病,隨時可能心力衰竭。他等不了,也拖不起。”
沈卿寧握着水杯的指節一根根收緊,泛出白色。
一個亡命之徒。一個在用最後的時間,和死神賽跑的人。
這樣的人,才最瘋狂,最沒有底線。
“他越是着急,就越容易出錯。”傅錦年看着窗外川流不息的車河,語氣平靜得像是在解一道題,“他用病情博取同情,是演給我們看的,降低我們的戒心。同時,也是演給‘海德拉’看的,向他們證明自己急需用錢,才能在談判桌上,營造出‘撿漏’的假象。”
一個連環計。
白宴青把自己的絕症,當成了最鋒利的武器。
沈卿寧轉過身,眼裏的迷惘被一種近乎殘酷的清明所取代。
“我要設個局。”她說,“他不是想快嗎?我就推他一把,讓他更快一點。快到……來不及思考,自己撞進陷阱裏。
計劃很快敲定。
第二天,一則關於“白宴青病情加重,恐不久於人世”的傳聞,通過許樂父親的關係,在幾個核心醫療圈的微信羣裏不脛而走。
消息傳得有鼻子有眼,甚至附上了幾張模糊的、酷似白宴青在急診室門口的照片。
“海德拉”集團不可能聽不到風聲。
一個隨時會死的賣家,手裏的技術專利也就成了一張隨時可能作廢的空頭支票。
他們必然會向白宴青施壓,要求他儘快完成交易。
壓力果然傳導到了白宴青那裏。
而他的應對方式,卻是派出了白芷柔。
這一次,她沒有出現在醫院,而是直接等在了傅錦年公寓的停車場。
她穿着一身素淨的白裙,臉上不施粉黛,看起來楚楚可憐。
“錦年,我知道我哥做得不對。”她攔在傅錦年車前,眼眶泛紅,“他……他也是被病逼得沒辦法了。我願意幫你,我什麼都願意做,只要你肯原諒我。”
傅錦年靠在車門上,靜靜地看着她表演。
“你哥讓你來的?”他問。
白芷柔身體一僵,隨即矢口否認:“不是!是我自己要來的!我真的知道錯了,錦年,我不想看他一錯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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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傅錦年往前走了一步,兩人距離拉近。
他注意到,當她說“我真的知道錯了”這句話時,她的下脣內側有一個極細微的向裏收緊的動作,這是典型的、在壓抑真實想法時出現的微表情。
“你哥的病,是遺傳性的。”傅錦年忽然說。
白芷柔的瞳孔驟然收縮。
這是一個她從未對外人提及,也極力想掩蓋的祕密。
“你……你怎麼會……”她聲音發顫。
“他讓你來試探我,究竟知道了多少。”傅錦年的聲音沒有起伏,“順便,用你的‘悔悟’和‘深情’作爲第二道保險。如果我心軟了,你就可以在關鍵時刻從內部干擾我,甚至離間我和卿寧。”
他一字一句,剖析得淋漓盡致。
白芷柔的臉色從紅轉白,再由白轉青,最後只剩下被完全看穿的恐慌和難堪。
他變了。
眼前的傅錦年,冷靜得讓她感到陌生和恐懼。
那種洞悉一切的穿透力,讓她感覺自己像一個拙劣的小丑,所有的僞裝都無所遁形。
“回去告訴你哥。”傅錦年拉開車門,“遊戲該結束了。”
三天後,沈卿寧公司的會議室。
沈卿寧坐在主位,傅錦年以“家屬和醫療顧問”的身份坐在她身側。
對面,是西裝革履,但眉宇間難掩焦躁的白宴青。
“卿寧,你能想通,我很高興。”白宴青擠出一個溫和的笑,“百分之三十的股權,加上‘普羅米修斯’計劃的全部所有權,我會一次性付清十個億。這對你,對公司,都是最好的選擇。”
“聽起來很佑人。”沈卿寧手指輕輕敲着桌面,“不過,白總,普羅米修斯計劃最近遇到了一個瓶頸。”
她朝身後的技術總監遞了個眼色。
技術總監立刻會意,打開投影,屏幕上出現一串複雜的算法結構圖。
“我們發現,系統在處理心室壁運動異常的早期識別上,邏輯和數據庫適配,存在一個悖論。”
她換了個更舒服的坐姿,繼續說。
“不解決,整個系統就是個空殼子。”
白宴青的身體不受控制地往前傾,領帶幾乎蹭到了光滑的會議桌桌面。
他那副商人式的精明與戒備,正在被一種更原始的東西所取代。
屬於技術人員的專注,讓他暫時忘掉了此行的目的。
那串算法就像一塊磁石,牢牢吸住了他的全部心神。
“這裏的卷積層設計得太冗餘了。”
他脫口而出,像是在自言自語,手指已經在桌上虛點,勾勒着無形的邏輯通路。
“如果把數據預處理模塊的歸一化參數,從L2範數改成切比雪夫距離,就可以繞開這個適配悖論……”
他的聲音突兀地停住。
會議室裏,連投影儀風扇的嗡鳴聲都消失了。
死寂。
“切比雪夫距離。”
沈卿寧把這個詞重複了一遍,聲音不大,卻敲在每個人的心上。
“三個月前,項目組內部頭腦風暴時,提出的一個失敗方案。”
她停頓了一下,讓這句話在空氣裏發酵。
“所有相關記錄,早就封存銷燬了。”
這句話像最後一根稻草。
白宴青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心臟傳來一陣熟悉的絞痛。
他呼吸的每一次起伏,都帶着粗重的喘-息。
對面的傅錦年,只是平靜地看着他頸側那根瘋狂搏動的動脈,還有他伸向水杯時那無法抑制輕顫的指尖。
白宴青猛地推開椅子,椅腿和地面摩擦,發出一聲尖銳刺耳的噪音,劃破了凝固的空氣。
他踉蹌着,幾乎是逃也似地衝出了會議室。
“我立刻聯繫法務,準備商業竊密調查!”副總的音調都高了八度。
沈卿寧搖了搖頭。
“不夠。”
傅錦年接過了話頭,他一直沒出聲,此刻卻像個最終的審判者。
“他會銷燬證據,或者魚死網破。”
沈卿寧:“他現在就是一輛失控的卡車,油門踩到底,剎車片早就磨沒了。”
傅錦年:“那就再給他加點速。”
沈卿寧:“得給他找個結實點的牆。”
她立刻讓技術總監去排查那段時間所有的服務器日誌和訪問記錄。
就在這時,許樂一陣風似的衝了進來,臉上帶着一種混合了困惑和興奮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