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你來選
沈卿寧的心沉了下去。
她知道，跟沈輕輕講道理、談大局，是行不通的。
“你想要什麼？”沈卿寧直接切入正題。
“這纔是一場有效率的對話。”沈輕輕將手中的筆放下，身體微微前傾，“我要的東西，你很清楚。”
“我父母留下的，關於‘意識上傳’的全部原始數據。不是你給傅錦年看過的那些刪減版，是真正核心的、未被修改過的版本。”
沈卿寧的手在桌下悄然握緊。
“我可以給你數據。”
“不夠。”沈輕輕搖了搖頭，脣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我還要一個東西。”
她盯着沈卿寧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開口。
“等你們把傅錦衡那個廢物哥哥的意識從他身體裏移走之後，那具被‘神之代碼’優化過的、完美的軀殼，歸我。”
沈卿寧的瞳孔猛地一縮。
她瞬間明白了沈輕輕的瘋狂計劃。
她不是要救任何人。
她是要用那具完美的身體，承載她父母的原始數據，去復活一個她自己的、完全受她掌控的“神”。
這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魔鬼交易。
“你瘋了。”沈卿寧的聲音發冷。
“我一直很清醒。我清醒地看着我父母爲了一個虛無縹緲的理念耗盡心血，也清醒地看着你和傅錦年爲了可笑的愛情作繭自縛。”沈輕輕靠回椅背，“你沒得選，沈卿寧。沒有我，傅錦年就只是一堆即將徹底消散的數據。答應我，我讓他活。拒絕我，你們就一起去死。”
收押室裏陷入了漫長的沉默。
沈卿寧閉上了眼睛。
她想起了傅錦年引爆自己前，留下的那個備用數據包。
他把生的希望留給了她，自己卻走向了虛無。
她不能讓他就這麼消失。
“我答應你。”
當這三個字從沈卿寧口中說出時，她感覺自己的靈魂也被抵押給了魔鬼。
沈輕輕露出了勝利的微笑。
“合作愉快，姐姐。”
戴着最精密監控腳環的沈輕輕，被帶進了“冬眠”實驗室。
當看到維生艙裏那具靜靜沉睡的、堪稱完美的軀體時，她的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了近乎癡迷的狂熱。
她只花了十分鐘，就看完了所有的監測數據和身體報告。
“技術太粗糙了。”她毫不客氣地評價，“你們只是簡單地用低溫延緩了細胞的衰變，根本沒有解決核心問題。”
她走到一塊巨大的屏幕前，雙手在上面飛速划動，調取出一連串複雜的基因序列。
“這具身體在被‘神之代碼’重塑時，基因鏈的穩定性遭到了破壞。細胞在不斷分裂的同時，也在不斷地遺失關鍵信息，所以纔會衰變。我們需要一種‘生物粘合劑’，重新錨定這些基因鏈，修復損傷。”
“粘合劑的配方呢？”許樂急切地問。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沈輕輕指向實驗室另一頭，那塊從GBD基地帶回來的、閃爍着幽藍色光芒的礦石。
“這份古老的基因編碼裏，就藏着配方。但是……”
她話鋒一轉。
“要從這堆亂碼裏把它解讀出來，需要極其龐大的計算力。‘銜尾蛇’的中央服務器，算上一百年也算不完。”
希望再次被堵死。
所有人的心都沉到了谷底。
“常規的服務器不行，”沈輕輕的臉上卻浮現出一抹異樣的興奮，“但我們有一個現成的、獨一無二的‘生物CPU’。”
她的視線，穿過層層玻璃，落在了隔壁實驗室裏，那個躺在醫療牀上，身體被暫停在死亡邊緣的男人身上。
“傅錦年的大腦。他的意識雖然碎了，但神經元網絡在‘神之代碼’的改造下，其理論運算力，遠超這個星球上任何一臺超級計算機。”
許樂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不行！這太瘋狂了！強行將他的大腦作爲處理器來運行，巨大的數據流會徹底沖垮他那些意識碎片，他會……會徹底湮滅！連一點渣都不會剩下！”
“不試試怎麼知道呢？”沈輕輕的語氣輕描淡寫，彷彿在談論一次無關緊要的實驗。
“成功了，我們拿到配方，他有活下來的機會。失敗了，無非是讓他現在就徹底死去。對我來說，結果沒什麼不同。”
她看向沈卿寧，將最後的決定權交給了她。
“你來選。”
沈卿寧一步一步走到傅錦年所在的隔離艙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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儀器上，代表着他大腦微弱活動的信號，像風中殘燭，隨時可能熄滅。
一邊是萬劫不復的深淵。
另一邊，是同樣深不見底的賭局。
她看着那張安靜的臉，又回頭看了一眼胸有成竹、眼神裏卻藏着一絲貪婪的沈輕輕。
她知道，沈輕輕也在賭。
賭她會爲了救傅錦年，不惜一切代價。
沈卿寧緩緩閉上眼睛，將所有的掙扎和痛苦都壓在心底。
當她再次睜開眼時，一片清明。
她對着通訊器，下達了她這一生，最艱難，也最沉重的一道指令。
“開始吧。”
指令下達的瞬間，整個實驗室的空氣彷彿都被抽乾了。
尖銳的警報聲猛地響起，嘶裂了凝滯的寂靜。一道道紅色的警示燈瘋狂閃爍，將每個人的臉都映照得一片血色。
“數據流過載！神經元燒燬率超過百分之七十！”許樂的聲音變了調，帶着哭腔和絕望，“不行了！他撐不住的！再過三十秒，他的大腦就會被徹底沖垮，變成一灘毫無意義的蛋白質！”
沈卿寧的手攥得死緊，尖銳的指甲深深陷進掌心裏，滲出血跡也毫無知覺。她死死盯着監護儀上那條劇烈波動的曲線，牙關咬出了血腥味。
她沒有下令停止。
另一邊，沈輕輕卻顯得異常平靜，她的臉上甚至浮現出一種病態的興奮。
她看着主屏幕上瀑布般滾動的原始代碼，那雙眼睛裏燃燒着狂熱的火焰，彷彿在欣賞一首獻給魔鬼的狂暴交響樂。
“解-碼進度…百分之八十五…百分之九十…”
“停下！我求你停下！”許樂幾乎是嘶吼着撲向控制檯，“他的生命體徵在消失！快停下！”
他的話音未落，監護儀上，那條代表着傅錦年心跳的曲線，在最後一次劇烈的抽搐後，徹底拉成了一條絕望的直線。
嘀——
長而尖銳的蜂鳴聲，宣告了一場生命的終結。
就在那條直線出現的同一秒，解-碼屏幕上，綠色的進度條終於填滿了最後一格。
“破解成功。”
沈輕輕吐出這四個字，聲線裏帶着一種詭異的、功成身就的滿足感。
“傅錦年！”沈卿寧發出一聲淒厲的喊叫，衝向了隔離艙。
許樂已經撲到了醫療牀邊，他狀若瘋魔，抓起除顫儀，用盡全身力氣按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