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你來真的啊?
他拿出手機,撥通了科室主任的電話,言簡意賅地請了兩天年假。
理由是“處理私事”。
主任雖然有些意外,但傅錦年向來是醫院的王牌,從不無故缺勤,便爽快地批准了。
掛斷電話,他將手機扔在副駕上,發動了汽車。
黑色的賓利如一道沉默的閃電,劃破清晨的街道,朝着公司的方向疾馳而去。
一路上,他腦海裏反覆回放着沈卿寧那雙紅腫的眼睛,和她強撐着微笑的模樣。
保護一個人,僅僅是擋在她身前,是遠遠不夠的。
他要的,是徹底強大起來,讓沈家那些人,連仰望他的資格都沒有。
……
當傅錦年面無表情地踏入公司大門時,整個辦公室的空氣都彷彿凝固了一瞬。
前臺的姑娘甚至忘了打招呼,只是呆呆地看着這個只在公司年會上露過幾次面的、傳說中的技術大神兼大股東。
許樂早已等在了傅錦年的辦公室門口,他頂着兩個碩大的黑眼圈,一臉的生無可戀。
“祖宗,你來真的啊?”看到傅錦年,他立刻迎了上去,壓低聲音道。
“我昨晚一宿沒睡,給你把B輪融資的備選投資機構名單都列出來了,你看看……”
傅錦年沒理會他手裏的平板,徑直從他身邊走過,推門進入辦公室,將外套脫下,隨意地搭在沙發靠背上。
“把公司近三年的財務報表,所有在研和已上線項目的進度報告、成本及收益分析,還有公司最新的組織架構圖和人事檔案,全部拿到我辦公室來。”
“現在。”
許樂被他這命令的語氣和內容驚得一愣,張了張嘴,最後還是把那句“哥,你這是要幹嘛”給嚥了回去。
他知道,一旦傅錦年用這種口吻說話時,就意味着他已經做好了所有的決定。
傅錦年一個冷冷的眼刀掃過去。
“……好,我馬上去!”許樂脖子一縮,立刻轉身,屁顛屁顛地跑了出去。
很快,各種文件和報表如同小山一般堆在了傅錦年的辦公桌上。
許樂站在一旁,看着傅錦年。
他坐在那張寬大的老闆椅上,神情專注而冷峻。
傅錦年翻閱文件的速度極快,骨節分明的手指劃過一行行數字和圖表。
他曾幫白芷柔將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作坊,一步步打造成市值數十億的上市公司“白氏集團”。
那些年,他白天在醫院救死扶傷,晚上就化身爲運籌帷幄的幕後軍師。
雖然他從未掛過任何頭銜,但對公司的運營、資本的運作,他早已爛熟於心。
這些年,在他的技術主導和許樂的穩健經營下,一直保持着健康的盈利狀態,在業內聲名鵲起。
但在傅錦年此刻看來,這種“健康”,就是“緩慢”,就是“孱弱”。
遠遠不夠。
“把財務總監叫來。”他頭也不擡地吩咐道。
五分鐘後,一個戴着金絲眼鏡、看起來精明幹練的中年男人戰戰兢兢地走了進來。
“傅總。”
傅錦年將一份報表推到他面前,指着其中一個項目:“這個‘老年社區健康監測系統’,投入兩千萬,研發週期一年半,預計年回報率只有8%。砍掉。”
財務總監大驚失色:“傅總,這、這不行啊!這個項目是我們和政府合作的試點項目,雖然利潤不高,但是社會效益和品牌聲譽……”
“我不需要靠這種項目來刷聲譽。”傅錦年打斷他,“資金回籠,投入到二代心臟瓣膜的市場推廣裏。我要預算,翻三倍。”
“三、三倍?!”
“有問題?”傅錦年擡眸,眼神冰冷的看向財務總監。
“……沒、沒問題。”財務總監冷汗都下來了。
“出去吧。”
財務總監如蒙大赦,逃也似的離開了辦公室。
“下一個,人事總監。”
“市場總監。”
“研發部主管。”
整個上午,傅錦年的辦公室就像一個高速運轉的手術室,而他就是那個手持手術刀的主刀醫生,冷靜、精準、甚至可以說是冷酷地對公司進行着一場大刀闊斧的“外科手術”。
“這個部門,人員冗餘,效率低下,合併。”
“這個產品線,前景不明,暫停。”
“通知下去,所有崗位立刻啓動末位淘汰,標準只有一個——績效。完不成的,自己走人。”
一道道指令從他口中發出,整個公司瞬間炸開了鍋。
辦公區裏,員工們交頭接耳,人心惶惶。
“瘋了吧?這新來的傅總到底是誰啊?一來就要搞大清洗?”
“我聽說他就是個醫生,懂什麼公司管理啊?瞎指揮!”
“完了完了,我那個項目被砍了,下個月的房貸怎麼辦啊……”
一時間,怨聲載道。
許樂在各個部門之間疲於奔命。他一邊安撫着那些被嚇壞的老員工,一邊執行傅錦年的命令。
他站在混亂的中心,感覺自己像個即將被淹沒的救生員。
他用力拍了拍手,聲音在嘈雜的議論聲中顯得有些單薄。
他又抓起一個文件夾,狠狠拍在最近的隔板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總算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都想被淘汰是不是?傅總的脾氣你們今天見識了,我告訴你們,這只是個開始!”
他掃視着一張張惶然或憤怒的臉,話鋒一轉,語氣裏又帶上了慣有的哄佑和煽動。
“但他不是要砸我們飯碗,是想帶我們去掙大錢!掙我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錢!”
他張開雙臂,“想年底拿雙倍獎金,不,三倍!想讓外面那些看不起我們的都閉嘴!那就都他媽給我打起精神來!誰幹得好,我許樂個人,再給他封個最大的紅包!”
爲了給這番豪言壯語加上最實在的註腳,他當即用手機給全公司點了一圈最貴的日式蛋糕和手打檸檬茶。
甜膩的香氣暫時驅散了辦公室裏瀰漫的恐慌。
直到下午四點,窗外的天光開始變得昏黃,這場風暴纔算暫時平息。
空氣裏,蛋糕的甜味和咖啡的苦味交織,混合着一種劫後餘生般的疲憊與沉寂。
許樂端着兩杯手衝咖啡,像個幽靈似的,悄無聲息地溜進了那間風暴的源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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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錦年靠在椅背上,襯衫領口的扣子解開了兩顆,緊繃了一整天的下頜線條終於有了一絲鬆懈。
他閉着眼,修長的手指正用力按壓着刺痛的太陽穴,眉心緊蹙。這是許樂第一次在他臉上看到如此清晰的疲態。
“祖宗,”許樂把其中一杯咖啡輕輕擱在他手邊,醇厚的香氣嫋嫋升起,“歇會兒吧。”
他拉了張椅子坐下,聲音壓得極低,帶着一絲沙啞。
“你再這麼燒下去,公司這把火是旺了,可底下的人,也快被你燒乾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