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愣着幹什麼!”
一個尖利的聲音突然打破了僵局。
一個穿着考究、戴着金絲眼鏡的中年男人,從座位上猛地站了起來,他臉色煞白,指着程立和沈知言的手因爲恐懼而劇烈顫抖。
“你們沒聽到嗎?他們要你們跳下去!快去啊!”
他的話像一顆投入滾油的火星,瞬間點燃了所有乘客心中那名爲“自保”的引線。
“對啊!快去啊!你們想害死我們所有人嗎?”
“求求你們了,我家裏還有孩子……我不能死!”
一個年輕的母親抱着懷裏熟睡的嬰兒,淚流滿面地哭喊道。
“是你們惹的禍!憑什麼要我們跟着一起陪葬!”
“滾下去!你們兩個混蛋!快滾下去!”
“保安!空乘呢!把他們兩個扔出去!”
一時間,羣情激奮。
那些剛纔還嚇得噤若寒蟬的社會精英,此刻全都化身成了正義的使者,道德的審判官。
他們的臉上寫滿了恐懼、憤怒和自私。
在死亡的威脅面前,所謂的體面和教養,被撕得粉碎,露出了最原始、最醜陋的利己主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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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道目光,像刀子一樣,齊刷刷地射向程立和沈知言。
彷彿他們纔是這架飛機上最邪惡的存在,是導致所有人陷入危機的罪魁禍首。
人羣開始向前涌動,幾個情緒激動的男人甚至試圖衝上來,想要親手將他們推向緊急出口。
沈知言下意識地後退一步,將手擋在身前,臉色鐵青。
他看着那些曾經和善、此刻卻面目可憎的臉,一股怒火和寒意直衝頭頂。
“他媽的……一羣白眼狼!”
他低聲咒罵道,“剛纔我們救他們的時候,他們可不是這個嘴臉!”
程立卻異常的冷靜。
他擡起手,不是對着乘客,而是對着那名一直用槍指着他的劫匪頭目。
“喂。”
他的聲音不大,但穿透了嘈雜的叫罵聲,清晰地傳到了對方的耳朵裏。
劫匪頭目愣了一下。
“五分鐘,太趕了。”
程立的語氣平靜得像是在談論天氣,“跳下去,也是個技術活。你總得告訴我們,這門怎麼開吧?我可從來沒開過。”
他一邊說,一邊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那個緊急出口。
他的姿態很放鬆,彷彿真的只是在請教一個技術問題。
劫匪頭目被他這沒頭沒腦的話問得一怔,隨即嗤笑道:“怎麼,程總還想負隅頑抗?拖延時間嗎?沒用的。”
“不不不,”
程立搖了搖手指,臉上甚至露出了一絲無奈的微笑,“我只是覺得,就這麼死了,有點不甘心。你看,我們跳下去了,你們的任務也完成了。可你們就沒想過,你們的下場嗎?”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那些激動的乘客,又落回到劫匪身上。
“飛機落地,你們以爲你們能跑得掉?策劃了這麼一出大戲,殺了人,還劫持了民航客機。我相信,不管是誰派你們來的,給你們的許諾一定很豐厚。但是,死人,是拿不到錢的。”
程立的話,像一根毒針,精準地刺向了對方最敏感的神經。
那劫匪頭目的臉色微不可察地變了一下。
駕駛艙裏的聲音再次通過廣播響起,帶着一絲不耐煩:“程立,收起你那套商業談判的把戲!這對我沒用!你還有三分鐘!”
“你看,你的老闆都急了。”
程立攤了攤手,一臉無辜,“我只是想和你聊聊。畢竟,大家都是出來混口飯喫。你爲主子賣命,我爲自己活命。我們跳下去,你們也得給我們一個體面吧?”
他開始胡攪蠻纏,東拉西扯,說的每一句話都像是在拖延時間,但又似乎帶着某種邏輯。
“比如說,你們得保證,我們跳下去之後,你們會安全降落,放過這些無辜的乘客。不然,我們憑什麼相信你們?萬一我們前腳剛跳,你後腳就把飛機開去撞山了,我們豈不是白死了?”
“你沒有資格談條件!”
駕駛艙裏的聲音充滿了怒火。
“是嗎?”
程立聳了聳肩,“反正都是一死,拉着你們一起陪葬,好像也不虧。黃泉路上,大家還能做個伴,聊聊天,豈不美哉?”
他這副光棍的模樣,讓所有人都愣住了。
那些叫囂的乘客們,也一時間沒了聲音。
他們驚恐地發現,這兩個煞星,似乎真的不打算合作!
他們寧願同歸於盡!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程立這番驚世駭俗的“陪葬論”吸引過去的時候,程立的眼角餘光,極其隱晦地,瞥了身旁的沈知言一眼。
那是一個稍縱即逝的眼神。
沒有言語,沒有動作,但沈知言瞬間就明白了。
拖延。
程立在用自己的命,和全飛機人的命,去賭那一點點微不足道的時間。
他需要一個破局的契機。
而這個契機,不可能憑空出現。
需要有人去創造。
沈知言的心跳陡然加速。
他明白了自己該做什麼。
他看了一眼那個被程立吸引了全部心神的劫匪,又看了一眼那些因爲恐懼而暫時停止了叫囂的乘客。
這是唯一的機會。
他深吸一口氣,身體微微下沉,然後,開始極其緩慢地,一步一步地向後退去。
他的動作很輕,很慢,像一只正在倒退的貓。
他利用前面一個身材高大的乘客的身體作爲掩護,將自己的身形完全隱藏了起來。
整個頭等艙的焦點,都集中在程立和那個劫匪頭目,以及那個懸在所有人頭頂的、來自駕駛艙的死亡威脅之上。
沒有人注意到,騷亂的中心,少了一個人。
沈知言一步一步,退到了頭等艙和經濟艙連接的布簾處。
他沒有回頭,只是用眼角的餘光掃視着。
很好,沒人發現。
他悄無聲息地,像一縷青煙,閃身躲進了經濟艙的區域。
經濟艙裏同樣是一片混亂。
哭喊聲,祈禱聲,咒罵聲,交織成一片絕望的交響樂。
人們擠在過道上,或者蜷縮在座位裏,沒有人注意到這個悄悄潛入的“不速之客”。
沈知言壓低身子,沿着過道的邊緣快速穿行。
他的目標很明確。
飛機上的緊急救援設備。
根據他那點少得可憐的航空知識,以及每次起飛前空姐演示的安全須知,這種跨洋航班,爲了應對緊急情況,是會配備一些特殊裝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