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雅看着程立,她知道,程立心中其實是希望能給程峯一次機會,但他不願意輕易妥協。
“好吧。”程立終於鬆口,語氣中帶着無奈,
“但你必須籤借條,明確寫清楚還款的時間和金額。”
程峯連連點頭,眼中閃爍着希望的光芒。
林清雅則默默地拿出手機,準備記錄下這份協議。
林清雅的手微微顫抖着,她拿着手機錄音功能打開,聲音卻是平穩如常地說道:
“程峯,把欠款內容和還款計劃敲定清楚後再簽字,這能保護雙方的權益。”
這種冷靜周到的安排,在程立耳中不是解圍,反而更像是一股無聲的壓力,讓他一下子感到窒息。
“清雅,又是要保護他?”
程立的語氣突然尖銳了幾分,內心深處一股壓抑的情緒無法控制地涌了上來。
他的視線從林清雅手中的手機轉移到她的臉上,又從她那雙始終冷靜的眼睛落到程峯卑微的姿態上,頓時感到一種深深的疲憊,
“我早說過,他就是個扶不起的阿斗,談責任有什麼用?他對責任到底有沒有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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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立的話像是一把匕首,刺得程峯低垂的目光都擡不起來。
他站在那裏,雙手習慣性地揣進褲袋裏,卻又被自己摸了個空,手指在兜裏蜷縮成了拳。
“哥,我知道我不配讓你原諒。”程峯咬牙,用力抹了下自己的鼻子。
他深吸了一口氣,像是將那些卑微吞進胸膛裏誓要燒成動力,
“這次不一樣,我一定會改,一定會還錢!你不用相信我,但你得給我最後一次機會。”
林清雅自始至終盯着程立,靜靜開口:
“阿立,給他一次機會,也許他真的能做到。”
她的聲音很輕,卻像是一塊無聲的石子,落入了看似平靜的池塘中,攪起無數漣漪。
“清雅,你憑什麼相信他?”
程立的眼神異常冰冷,裏面不僅僅是對程峯的失望,還有一種來自家庭內部的控訴,
“什麼時候他失敗了,誰來承擔後果?是我,不是你。你願意爲他簽字作保嗎?”
林清雅的眼中閃過一抹複雜,但她沒有接這個問題。
一種沉默無聲地蔓延開來,空氣中彷彿盈滿了不容聲音插足的重壓。
程峯擡起頭,看向林清雅,突然挺直了被漫長吼叫壓彎的脊樑。
“嫂子,我不需要你擔保。這是我欠的債,我自己來背。我哪怕去打三五份工,哪怕餓死,我都不會讓你們再填這個窟窿。”
一瞬間房間裏奇蹟般地安靜下來,只有那句透着稚氣的“哪怕餓死”還在空氣裏盤旋。
林清雅低頭在手機屏幕上敲打了幾下,將協議內容唸了出來。
“程峯,你認真聽好了。”她帶着不容置疑的語氣,爲程立遞了臺階,
“此協議用於明確債務人程峯所欠款五十萬元之償還期限與責任……”
林清雅念着條款,程立冷漠地坐在沙發上,修長的手指揉捏着眉心。
程峯則雙手繃緊包住桌角,瞳孔縮小到了蠟黃的燈光下幾乎不可察的程度。
簽字的那一刻,程峯眼中閃過不甘,而程立背轉身的動靜微不可聞。
天已經徹底黑了,窗外沉寂的小區偶爾傳來零星狗吠。
卓上的筆墨未乾,燈光散發出一種不近人情的冷意。
林清雅將手機放回包裏後,注意到程立自始至終沒有再看她一眼,他的側臉冷峻,眼底似藏着萬千潮流。
程峯似乎想再說些什麼,卻最終深深鞠了一躬,低着頭狼狽地逃離了。
客廳內只剩下程立和林清雅兩人。
門口那一聲突兀的關門聲像是撕破了某種無形的屏障。
林清雅上前一步,試圖將手放在程立的肩上,卻被他不着痕跡地避開了。
她的腳步聲顯得更加清晰,每一步都像在細數兩人間的距離。
“其實你不用這麼多心的。”她咳嗽了一聲,試圖打破寧靜,卻發現音量也顯得多餘,
“我知道你擔心什麼。可是有些時候,家人之間,需要多一點點退讓。”
“退讓?”
程立終於低笑一聲,那笑意卻冷得刺骨,他轉過身來,眼中一點點掃過她柔和的臉龐,
“你的意思是,我的所有決斷,都是不近人情的?”
林清雅張了張嘴,話還沒出口,程立接着說道:
“一個只知道伸手要錢的人,說出什麼哪怕餓死也會還錢的鬼話,你真的聽得出來幾分可信?”
“你對他未免太苛刻了,”林清雅輕輕嘆息,“他好歹是你弟弟。”
“沒錯,是我的弟弟,”程立深吸一口氣,視線卻已移向窗外,
“所以他才總覺得自己有恃無恐。這問題,誰來處理?”
空氣無聲地凝滯了幾秒,林清雅輕咬着下脣,擡起眸子望着他那張疲憊而倔強的臉,喉嚨裏卻只能擠出一句再普通不過的話來:
“我會陪着你一起解決。”
這句話卻讓程立猛地一震,他狠狠地盯住她,一種複雜到難以形容的情緒在他眸中若隱若現。
他很想開口說些什麼,但最後一字未發。最終,他徑直走進書房,未再回頭看她。
書房門“砰”地一聲關上,連帶着空氣似乎也被隔絕了。
林清雅站在客廳中央,怔怔地看着緊閉的門,原先準備出口的柔聲安撫生生哽在喉嚨。
她咬了咬脣,指尖不自覺地攥緊了手心,一種近乎無助的感覺爬滿心頭。
程立的反應太過於冷硬,這讓她不禁懷疑,自己剛纔那句“我會陪着你一起解決”,是否真的被對方聽進去了?
還是只被當作無意義的安慰話掠過耳旁?
她正打算收拾桌上的文件以此平復心情,書房門卻突然被重新打開了。
這速度讓林清雅微微一愣,她看向門口,程立再次出現。
他換了一副表情,眉頭緊鎖,他手裏拿着手機,似乎在看着什麼。
隨後便是他沒有任何起伏的聲音:
“你什麼時候開始覺得,用錄音這種方式才能‘保護’雙方的權益了?”
“什麼?”林清雅的動作頓住,思緒被拉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