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風貿易,走私,偷逃關稅,洗錢……每一個詞都足以將葉家精心構建的體面外殼砸得粉碎。
證據鏈條聽起來相當紮實,尤其是內部賬目和貨運單據,這幾乎是鐵證。
只要運用得當,在法庭上將葉家逼入絕境並非不可能。
然而,成步堂龍二卻不打算直接去告發之類的。
他擡起頭,看向葉千語,眼中沒有絲毫即將大獲全勝的興奮,反而帶着看透世事的冷靜,甚至是疲憊和譏誚。
“葉小姐,”他緩緩開口。
“你覺得,拿着這些東西,直接把葉家告上法庭,我們就能贏嗎?”
葉千語微微一怔。
這難道不是最直接、最有效的辦法嗎?
鐵證如山,難道法律還會偏袒罪犯不成?
就算是偏袒了,那他們只要能讓他們肉疼就可以了,再偏袒也不會偏到哪裏吧?
她有些不解地看着成步堂龍二。
“成步堂先生,您的意思是……這些證據還不夠?”
“夠,當然夠。”
成步堂龍二扯了扯嘴角。
“這些證據足以把櫻風貿易的負責人送進監獄,讓葉家賠上一大筆錢,名譽掃地。但是……”
他話鋒一轉。
“葉家會束手就擒嗎?他們有多少資源?有多少律師可以請?他們可以申請延期,可以質疑證據來源的合法性,可以找替罪羊,可以用各種盤外招來拖延時間,甚至可以反過來污衊我們栽贓陷害。”
他站起身,在房間裏踱了踱步,雙手背在身後,像是在法庭上進行最後的陳述。
“一場官司打下來,一年?兩年?甚至更久?葉小姐,你覺得,等判決下來的時候,黃花菜都涼了多少回了?”
嘲諷的意味越來越濃。
“正義或許會來,但它總是喜歡遲到。遲到的正義,對急需喘息、甚至急需反擊的人來說,還有多大意義?”
葉千語沉默了。
成步堂龍二的話像冷水一樣澆滅了她心中剛剛燃起的火焰。
她不得不承認,他說的是事實。
以葉家的能量,他們絕對有能力將一場必輸的官司拖入泥潭,耗盡對手的時間和精力。
她甚至能想象到,葉家那幫老狐狸會如何在法庭內外上躥下跳,用盡一切手段來混淆視聽,顛倒黑白。
這位成步堂先生……葉千語看着他略顯滄桑的側臉,心裏暗想,他在監獄裏那段時間,恐怕是把人性和法律的齷齪面看得太透徹了。
“那……您的意思是?”
葉千語詢問道,她感覺成步堂龍二一定有別的想法。
成步堂龍二停下腳步,轉過身。
“直接告他們,是把主動權交給了法庭,交給了那些繁瑣的程序,也交給了葉家拖延的機會。我們要做的,恰恰相反。”
“相反?”
“對,相反。”
成步堂龍二解釋道。
“我們不告他們,我們……引佑他們來告我們。”
葉千語幾乎以爲自己聽錯了。
“引佑他們……告我們?成步堂先生,您沒開玩笑吧?我們爲什麼要讓他們告?”
“因爲只有讓他們先動手,我們才能徹底掌握主動權!”
成步堂龍二帶着掌控全局的自信。
“你想想,我們故意露一個破綻,一個看起來不大不小,但足以讓葉家覺得有機可乘,能夠反咬我們一口的破綻。他們現在視我們爲眼中釘肉中刺,一旦發現這樣的機會,以他們的自負和急於扳回一城的心態,必定會迫不及待地撲上來,把我們告上法庭!”
“然後呢?”
葉千語隱隱感覺到這個計劃的瘋狂和大膽。
“然後,我們‘配合’他們。”
成步堂龍二的笑容更深了。
“我們‘承認’這個破綻,甚至可以表現得稍微慌亂一點。等他們以爲勝券在握,想要利用法律程序慢慢折磨我們,拖延時間的時候……”
“那時候,我們就可以反過來,指控他們惡意訴訟,濫用法律程序!你想想,是他們主動告我們的,現在他們又想拖延庭審,誰是誰非,在法官眼裏豈不是一目瞭然?到時候,我們再把櫻風貿易的這些‘黑料’,作爲反擊的武器,或者庭外和解的籌碼,狠狠地拋出去!”
“這樣一來,攻守之勢瞬間逆轉!他們就從原告變成了理虧的被告,我們不僅洗脫了嫌疑,還能反將一軍,讓他們賠了夫人又折兵!”
葉千語聽得心驚肉跳,這個計策實在是……太陰險,也太精妙了!
利用對方的貪婪和急躁,設下一個圈套,反客爲主,將法律變成了自己手中的武器。
但很快,她就冷靜了下來,指出了這個計劃中最致命的風險。
“成步堂先生,這個計劃聽起來很完美,但是……那個‘破綻’呢?我們故意露出的破綻,必須是真實的,至少看起來是真實的。如果這個破綻被葉家抓住了,並且他們真的有能力一擊致命,那我們豈不是……引火燒身,弄巧成拙?”
她擡起頭,嚴肅地看着成步堂龍二。
“這個風險太大了。一旦失手,我們可能連翻身的機會都沒有,就會被葉家徹底按死。”
“沒錯,風險確實很大。”
成步堂龍二毫不否認。
“所以,這個‘破綻’的選擇,至關重要。它必須足夠佑人,讓葉家深信不疑,又必須在我們的掌控之內,確保即使被攻擊,也不會真的傷筋動骨,甚至……這個破綻本身,就是另一個陷阱。”
他沉銀了片刻,目光再次投向葉千語。
“你之前提到過……你們這邊,主事的人,是叫‘程立’,對吧?”
葉千語點了點頭。
“是的,程總纔是我們真正的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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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步堂龍二彷彿要透過葉千語,看到那個素未謀面的“程立”。
“如果我們要玩這麼一出高風險的戲碼,”
“這個所謂的‘破綻’,很可能需要他,或者說,他的核心業務來承擔。那麼……我是否可以,或者說,我是否需要,先見一見這位程立先生?”
成步堂龍二的目光中帶着探尋和評估。
“我需要了解他,瞭解他的底牌,他的行事風格,以及……他是否有膽量,陪我一起,走這步險棋。”
葉千語點了點頭。
這個計劃太過瘋狂,牽扯太大,確實不是她能完全做主的。
她快速撥通了程立的號碼。
電話響了幾聲後被接起。
“千語,什麼事?”
“程總,”
葉千語讓自己的聲音儘量聽起來平靜。
“我這邊遇到了點情況,成步堂龍二先生。他有一個想法,很大膽,風險也很高,我覺得您需要親自聽一聽。”
“哦?成步堂龍二?他已經出來了?”
程立迴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