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言,搭把手。我們得在她決定牆壁也是‘程立’然後用頭去撞之前,把她弄回她的鋪蓋上去。”
沈知言手腳並用地爬了起來,先前的恐懼已經被一種不情不願的合作意願所取代。
即使是夢遊狀態下的沈清茹,想要讓她乖乖聽話,也絕對是一項艱鉅的挑戰。
“怎麼弄?直接把她扛回去?她現在力氣大得跟頭牛似的。”
沈知言壓低聲音,警惕地盯着沈清茹。
她開始在原地小範圍地踱步,雙臂伸展,像是在搜尋着什麼,或者什麼人。
“我們引導她,溫柔但堅定地,”
程立說道。
“她現在主要還是對‘程立’這個刺激源有反應。所以,我們一個當佑餌,另一個負責掌舵。”
“誰當佑餌?”
沈知言問這話的時候,心裏已經涼了半截。
他用腳趾頭想都知道程立會提名誰。
程立咧嘴一笑。
“嗯,鑑於她已經熟悉了你的氣味,而且你們今晚的‘互動’也相當親密無間……”
“想都別想!”沈知言立刻打斷他。
“你纔是程立!她叫的是你的名字!”
“沒錯,沒錯,”程立爽快地承認了。
“但如果我靠得太近,她‘真’的以爲是我,說不定會更加激動。而你嘛,更像是……‘程立青春版’。威脅性小一點,至少,不那麼值得她下狠手,我希望是這樣。”
不等沈知言再次抗議,程立已經行動起來。
他繞到沈清茹的身後,把自己置於她和房門之間。
“好吧,B計劃。知言,你試着去抓她的左胳膊,我負責右邊。我們就當她的人形護欄,動作要輕,要慢。”
沈清茹依舊在低聲咒罵着背叛,以及程立如何罪該萬死。
“大小姐,該睡覺了。”
沈知言試探着伸出手,慢慢靠近她的左臂。
他的指尖剛碰到她的衣袖,沈清茹立刻就有了反應。
她並沒有醒來,卻猛地一甩胳膊,不像攻擊,更像是驅趕一只討厭的蒼蠅。
“喔喔,冷靜點,虎媽,”
程立輕鬆地避開了她右臂類似的揮舞。
“對於一個理論上失去意識的人來說,她還真是出乎意料地靈活。”
他們再次嘗試。這一次,程立成功地用一種既溫柔又堅定的力道握住了她的右邊手腕。
“別動,清茹,我們只是散散步。”
沈清茹的身體猛地一僵。
“程立……放開我……”
她含糊地嘟囔着,試圖掙脫他的鉗制。她的力氣大得驚人。
沈知言見程立得手,也鼓起勇氣,抓住了她的另一只胳膊。
“大小姐,這邊,牀在那邊。”
這簡直就像是試圖駕馭一只意志堅定、力大無窮,而且完全不受控制的母老虎。
沈清茹並沒有以一種有組織的方式反抗他們,但她拒絕被引導。
她的雙腳在地上拖行,一會兒想往東,一會兒又想往西,嘴裏依舊喋喋不休地咒罵着她幻想中正在追捕的程立。
“這可比談判收購一家敵對公司還費勁,”
程立低聲咕噥了一句。
沈清茹突然毫無徵兆地試圖癱坐在地上,他和沈知言不得不使出喫奶的力氣才把她撐住。
“至少那個時候對方是醒着的!”
沈知言喘着粗氣,他之前因爲恐懼而飆升的腎上腺素正在迅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深入骨髓的疲憊。
這間不大的和室此刻悶熱得像個蒸籠。
“你覺得如果她現在是醒着的,並且一心想殺我,情況會更容易收拾?”
程立反脣相譏。
“好吧,換個策略。跟上她的節奏。”
他開始巧妙地配合着沈清茹踉蹌的步伐,引導着她的反抗力量,而不是直接與之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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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他在遠比現在危險得多的肉搏戰中磨練出來的技巧,一種借力打力、化解對方攻勢的方法。
緩慢地,艱難地,他們終於把她從房間的一頭挪到了另一頭,繞過了被踢翻的小几,向着窗邊鋪好的被褥挪去。
“就快到了,”
程立鼓勵道,這句話更多的是說給沈知言聽,而不是那個依舊沉浸在自己世界裏的沈清茹。
“再堅持幾步。可別讓她被自己想象中的受害者絆倒了。”
沈清茹的身體突然一軟,腦袋無力地垂了下來。有那麼一瞬間,沈知言驚恐地以爲她暈過去了,或者更糟。
“她只是在換擋,”
程立冷靜地說道。
“可能是睡得更沉了。”
隨着最後一次齊心協力的挪動,他們終於把她搖搖晃晃的身體安頓在了被褥上。
她與其說是躺下,不如說是癱倒,蜷縮着身子側躺着,呼吸漸漸平穩下來。
她臉上那股攻擊性的緊繃感似乎也隨之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困擾不安,卻不再那麼兇狠的表情。
程立輕柔地將她的胳膊從他們的控制中解脫出來,然後小心地替她蓋上了被子。
兩個男人站在原地,都累得夠嗆,大口喘着氣。
沈知言靠在牆上,自己像是剛跑完一場馬拉松,而且還是在同時玩着三顆鏈鋸的那種。
“我……我需要一杯……不,一瓶酒。”
程立彎腰撿起散落在地上的坐墊,扶正了傾倒的小几。“所以,”
程立轉過身,若有所思地看着沈知言。
“關於那個‘程立青春版’的評論……”
沈知言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
“開個玩笑,”程立輕笑一聲。
“你幹得不錯,知言。對於一個差點被做成肉串的傢伙來說,你還算保持冷靜了。大部分時間是這樣。”
他走到窗邊,透過糊着障子紙的木格窗向外望去。
“她這個雙重人格的狀況……越來越明顯了。”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沈知言的聲音裏充滿了疲憊。
“總不能每次都讓你睡櫃子吧?下次她要是摸出一把加特林機槍怎麼辦?”
程立沒有立刻回答。
他繼續望着窗外,他的身影在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暗中勾勒出一個沉默的剪影。
“那,”
“確實是個好問題。”
“今晚,”程立說道。
“我想我們中得有一個人守夜。以防她決定再來個返場表演。”
他指了指房間裏另一牀被褥,想必那是他之前爲了躲進衣櫃而空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