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即二人又在微微的光照下,看到大寶窩下的長案上落着數片軟硬不一的羽毛。
穆元湛明白了,剛剛那屋裏突然的“撲棱棱”一聲就是大寶被抓到的慌亂,才造成了這一條案的毛。
他滿眼嫌棄地瞥了大寶一眼,向沈雲歌泰然自若道:“你看,它一定是哪裏不舒服,纔在這窩裏不知道輾轉多少回,身上的羽毛都掉了這麼多,明兒我還是得再讓獸醫來幫它看看。”
穆元湛說完便轉身就往外走,好像很怕聽到沈雲歌再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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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雲歌也只好看了頭頂着一根毛的大寶一眼,便也跟着出去。
既然這樣,她也不糾結他們是不是演戲,總之在這裏可以養自己的腿,早日養好,她可以早日再去那家金樓尋消息。
“你只管負責餵它喫東西就可以,其他的不用操心。”穆元湛又語氣隨意着道。
“……是。”沈雲歌應了一聲。
“本王還沒喫飯,你進來,給本王斟酒佈菜。”他說着進了正殿。
沈雲歌只好跟着進去。
剛剛已經有男侍爲殿內點亮了數盞燈燭,將整個內外殿照得仿若白晝。
殿中與王府沈含玉的玉華殿規格相差無幾,也是內殿外殿兩間,只不過少了一個美人榻,殿外只有一座茶榻。
很快有男侍給穆元湛打了熱水進來,穆元湛淨手後男侍雲起拿着食盒和酒送了來,並將葷素涼熱六個菜和酒杯酒壺一一擺好才退出房門將門關好。
沈雲歌站在八仙桌旁拿起白玉酒壺,在杯中倒滿一杯又放下,接着又給穆元湛面前的青瓷盤裏夾上各樣菜後便靜靜地站在一旁。
穆元湛邊用一塊白巾擦着手,邊走到八仙桌旁坐下,擦完手把白巾放到一旁後才擡眼看了沈雲歌一眼,道:“坐。”
“……”沈雲歌的眸子看向穆元湛,她不解他要做什麼,她眼下可是王府的一個婢女,怎麼能與王爺同坐。
自那夜翻牆被他抓到後,穆元湛便在她面前經常兩種模樣切換,她不知道其中到底哪個纔是真正的他。
興許又哪個都不是他真的本性。
此刻,她又不知道他要做什麼。
她看了看對方,依舊漠然地回:“王爺可是還有何事交代奴婢,奴婢站着聽就可以。”
穆元湛淡淡一聲淺笑,幾乎是鼻間發出的氣聲,他也不強迫沈雲歌,一口喝掉杯中酒便開始動筷子喫飯。
沈雲歌又要給其倒酒,他不看她道:“不用了。”
“……”沈雲歌放下酒壺。
他邊喫邊問:“你多大?”
“十七。”沈雲歌直接答。
穆元湛繼續喫飯。
過了一會兒才又問:“哪裏人?”
“……”沈雲歌猶豫一瞬回:“武嶽人”。
武嶽是安南鄰城,她決定還是撒個謊,萬一對方真的去查自己,也不至於一下被他查到真實身份。
“……”穆元湛又默着喫幾口飯,好一會兒接着又問:“你說你還有個師父?”
“……是。”
“他叫什麼?”
“師父…是山中隱士,他從不曾告訴過奴婢他的名字,請王爺恕罪。”
“……”穆元湛挑起眼皮看對方一眼。
他不再問了,喫好了飯,沈雲歌給他拿了茶水漱口。
漱完口,擦了嘴,突然他又恢復了往日那放浪不羈的模樣,很隨意說着:“本王一會兒要沐浴,你替本王搓背?”
“……”沈雲歌陡然感覺像被調系了一般,肌肉神經比腦子快了一步,忘了自己此刻扮演的身份,張嘴便道:“你無恥。”
穆元湛:“……”
空氣突然安靜片刻,他勾着一側嘴角定定地看着她,沈雲歌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失態了。
一個奴婢給王爺搓背是正常不過的事,怎麼能這麼緊張,要拒絕也該婉轉一些纔對。
她因失了方寸,一時間看向穆元湛的眼睛眨得有些慌亂。同時腦子裏努力想如何解釋。
隨後便聽穆元湛一聲嗤笑,道:“就這樣還出來做奴婢,乾脆別管你那小姐妹獨自回去找個山野村夫過日子去好了。”
他轉身往內殿走去,背對着沈雲歌道:“退下吧。”
沈雲歌不爭氣地皺了皺眉,躊躇了片刻退出房門。
她在自己西廂房裏觀望着外面,一會兒後雲起帶着幾個男侍擡着水桶進了穆元湛的房間。
……
翌日,果然有一個獸醫來給大寶又看了病,說大寶有可能與人一樣是心情抑鬱,可能是求偶失敗造成的,度過這些日子便會好。
今兒大寶兩頓飯都是沈雲歌和穆元湛一起餵它的。
傍晚時穆元湛與沈雲歌一起喂大寶喫肉條,穆元湛嘲笑大寶:“乾脆叫你圓寶算了,圓圓滾滾像個小豬。”
大寶聽了卻倏地在地上滾了一圈,逗得沈雲歌輕笑出聲。
穆元湛轉頭,睨笑:“大寶從未有過這麼調皮的時候,自從與你相識它皮得像個憨貨,你與它這麼有緣,乾脆作它師妹好了,今後便叫你小寶。
“……”沈雲歌一抹笑滯在臉上。
這時穆元湛臉上沒有了戲謔之意,眉目變得極柔,看着沈雲歌,“你當多笑笑。”
“……”沈雲歌看着穆元湛少見的一臉正色,須臾間她竟忘了躲開他的眼眸,直直與他視線相迎。
不得不承認,他的眉目尤其深邃立體,一臉正色的時候真的吸引到了她的眼球,他是真的俊郎。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倏地將視線移開看向大寶,胡亂地拿起肉條,思緒亂飛地餵了大寶半晌。
……
沈雲歌一連在別苑住了已經五日。
近幾日穆元湛同樣也住在別苑,有時白日裏不見他蹤影,晚上回來後便叫沈雲歌服侍他喫飯。
他也不用沈雲歌做什麼,只讓她在旁邊陪着,而他又喫得很慢,沈雲歌方要陪他一個多時辰才能回自己房間。
有時他穿着一身練功服離開,一個時辰左右後又回來。
最多的時候是他會與沈雲歌一起逗“心情抑鬱”的大寶,大寶便會在院子上空飛上幾圈,時而會逗着兩個人笑上幾聲。
沈雲歌因此夜裏還會輾轉難眠。
這期間許秋鳴來了兩次,看到沈雲歌時吃了一驚,暗下只向着穆元湛道,雖然那南不疑挺特別,但使用這種慢慢培養感情的手段,有失他這個王爺往日看上哪位姑娘便光明正大帶回府養起來的風度。
又嘆,果真是如今有了王妃性子變得收斂了。
想寵個丫頭都得偷偷摸摸。
穆元湛也並未否認許秋鳴對他的控訴。
今兒,許秋鳴又來了,穆元湛便與許秋鳴一起去附近山中巡獵,總之兩人在這別苑常常就是玩樂。
沈雲歌一連幾日沒有怎麼走路,瘀腫散下去很多。
自從來到這別苑,她除了如廁便一直窩在這苑中院。
別苑本來就是半山腰而建,裏面的景色有天然而成的氣韻,彷彿回了安南山中那般讓她心情舒暢。
今兒天氣極好,尤其想出去轉轉。
作爲奴婢無事不能隨意亂轉是她知道的本分,爲了不被別人看到攆回來,她便躲着這別苑中來往的侍從出了小院子。
她不清楚路,便見路就走,見人就回避在各處石山茂林裏。
四下空氣極其清新,但走着走着一股動物皮毛、糞便混雜的味道越來越濃,很快又聽到猛獸迫人的低吼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