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城的冬日沒有雪，只有溼冷的空氣和維港兩岸永不熄滅的璀璨燈火。
昭華科技的新品發佈會定在農曆新年前夕，整個港城都瀰漫着一種臨近節慶的喧囂與躁動。
中環的昭華科技燈火通明，巨大的落地玻璃幕牆映照着城市的流光溢彩。
發佈廳內，鎂光燈閃爍不停，記者們長槍短炮對準了臺上那個穿着簡潔黑色連衣裙的身影。
“……因此，我們推出全新的‘昭華智選’系列，這其中包含了各種我們日常用到的家電。”寧昭的聲音透過麥克風傳遍整個發佈廳。
她身後的大屏幕上，展示着昭華智選系列的產品。
發佈會進行得異常成功。新產品再次引爆了市場和媒體的熱情。
閃光燈幾乎將寧昭淹沒，各種讚譽、驚歎、合作邀約如同潮水般涌向她。
寧昭臉上帶着得體的微笑，應對自如，彷彿天生就屬於這樣的舞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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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千里之外的臨州。
臘月二十三，小年。
陳家的小洋樓裏，爐火燒得正旺，橘黃的光暈驅散着窗外的寒意，卻驅不散屋內的冷清。
客廳裏，陳懷瑾和陳懷瑜兩個小人兒並排坐在鋪着厚厚毛毯的沙發上。
兩張小臉耷拉着，像被霜打蔫了的小草。
屋裏很安靜，只有爐火偶爾發出的噼啪輕響。
陳懷錚從書房走出來。
“大哥……”陳懷瑜擡起頭，杏眸裏透着不安，聲音小小的，帶着點不易察覺的哭腔，“嫂子什麼時候回來？”
陳懷瑾雖然沒說話，但也緊抿着嘴脣，眼巴巴地望着大哥，顯然和妹妹有着同樣的擔憂。
快過年了，家家戶戶都在團圓，可他們的嫂子還在那麼遠的地方。
陳懷錚下樓的腳步微頓，暖黃色的燈光映在他輪廓分明的側臉上，明暗不定。
他沒有立刻回答。
陳懷瑜見大哥不說話，心裏的委屈更濃了，“嫂子她是不是不要哥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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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懷瑾也悶悶地開口，聲音帶着少年人的倔強和失落：“要是……要是嫂子不要你，你把我們送過去給嫂子，我們很乖的，自帶生活費去，不花嫂子的錢！”
他似乎覺得這是個絕妙的主意，眼神裏甚至帶上了一絲期待。
陳懷錚聞言，一股又酸又澀又好笑的感覺猛地衝上心頭。
他嘴角扯動了一下，像是想笑，卻又覺得心口被什麼堵住了，最終只化作一聲低沉又無奈的嘆息。
“胡說八道什麼！”他走過去挨着弟弟妹妹坐下，一手一個，揉了揉他們的腦袋。
“你們嫂子肯定會回來的，更不會不要……”他頓了頓，那個“我”字在喉嚨裏滾了一下，沒有說出來，只是語氣更沉了些，“她在港城，是在做很重要的事情。你們看，”
他指了指桌上放着的幾份特意託人從港城帶回來的報紙，上面赫然有昭華科技發佈會的報道，還有寧昭站在臺上的大幅照片，
報紙上，“厲昭昭”的名字和昭華科技的消息，佔據了不小的版面。
陳懷錚通過這些渠道，能清晰地拼湊出寧昭在港城掀起的風雲。
冰箱、空調、電視……一件件超越時代的產品，一切都如他所料，寧昭絕非池中之物。
她是九天之上翱翔的鷹，港城那片天地，纔是她施展抱負的舞臺。
他心中爲她驕傲，卻也有一絲難以言喻的悵惘。
陳懷瑜拿起報紙，看着照片上光彩照人、被衆人簇擁的嫂子，小嘴癟了癟：“可是嫂子看起來好遠，也好忙，她是不是忘了我們了？過年也不回來……”說着，眼淚眼看就要掉下來。
陳懷瑾也盯着照片，抿着嘴不說話。
“不會忘的。”他攬緊弟弟妹妹，語氣肯定。
“你們嫂子心裏記掛着我們，她只是太忙了，她一向是信守諾言的人，會回來的。”
——
昭華科技發佈會取得了空前成功，慶功宴即將開始。
公司高管們臉上都洋溢着興奮的紅光，互相舉杯祝賀，等待着主角的到來。
然而，主角卻不見了。
“厲小姐呢？”
“厲總怎麼還沒來？”
“慶功宴要開始了……”
人羣開始騷動，尋找着寧昭的身影。
此刻，寧昭正快步穿過大廈地下停車場略顯昏暗的通道。
她甚至沒來得及換下發佈會的黑色連衣裙，只在外面匆匆套了一件米白色的長款羊絨大衣，手裏只拎着那個熟悉的棕色牛皮手提箱。
高跟鞋敲擊地面的聲音在空曠的停車場裏顯得格外急促、清晰。
元軒靠在黑色奔馳商務車旁，正低頭看着表，臉上帶着一絲不解和困惑。
他身上的花襯衫早已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剪裁合體的深色西裝，頭髮雖依舊濃密捲曲，卻梳理得整齊服帖，整個人褪去了不少青澀浮躁，多了幾分幹練。
就在慶功宴即將開始時，他接到了寧昭言簡意賅的電話：“停車場，現在，送我去機場。”
他甚至沒來得及問一句“爲什麼”。
一陣急促的高跟鞋聲由遠及近。
元軒擡起頭，看到寧昭快步走來，大衣的衣襬在她身後劃出一道利落的弧線。
她的臉上沒有發佈會成功後的興奮。
“厲小姐！”元軒立刻拉開寬大的後座車門，動作沉穩利落，“發佈會這麼成功，慶功宴……”
“推掉了。”寧昭打斷他，彎腰坐進寬敞舒適的後座，“副總會主持，開車送我去啓德機場，越快越好。”
“可是……”元軒還想說什麼，慶功宴不參加？
“開車。”
元軒看着寧昭眼底不易察覺的急切，把剩下的話嚥了回去。
元軒透過後視鏡看向後座的寧昭。
她靠在椅背上，閉着眼睛，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似乎很疲憊。
“厲小姐，”元軒終於還是沒忍住，試探着開口，聲音在安靜的車廂裏顯得清晰，“這麼急……是有什麼事？”
他實在想不通，有什麼比剛剛結束的輝煌發佈會和即將開始的慶功宴更重要。
寧昭沒有睜眼，只是輕輕搖了搖頭，聲音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沒事，我今天回家。”
“回家？”元軒更懵了，“回……回南洋？”他記得厲昭昭的“南洋華裔”身份。
寧昭沉默了幾秒，點頭。
他張了張嘴，還想再問。
厲昭昭在港城這幾個月，從未提過家人，也從未流露出任何思鄉之情，看起來無牽無掛、一心撲在事業上。
啓德機場夜晚依舊繁忙。
黑色的商務車平穩地停在出發層。
元軒迅速下車，爲寧昭拉開車門。
寧昭下車，接過自己的手提箱，只留下一句“謝謝”，便頭也不回地快步走向燈火通明的航站樓入口。
她纖細卻挺直的背影，消失在玻璃門後。
元軒站在車邊，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她很想問一句厲昭昭什麼時候回來，可厲昭昭的步伐實在太快了。
他搖了搖頭，坐回駕駛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