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它來說也確實是了不起的事，它沒有帶回小紙條，卻是把活生生的小寶給帶回去了，這還不是了不起的事嗎？
來到別苑，門衛一看是穆元湛唯一親自帶着來過的那小婢女，早有另一個門衛悄悄跑回小院裏去通稟。
沈雲歌被帶着進了別苑裏，走到三分之一的路時，遠遠看到那抹多日不見的挺拔身影。
他闊步前來，由遠及近，一身少見的墨黑色緙銀絲雲紋長袍，卻沒有披氅衣或是披風。腰束玉帶，顯得身姿尤其挺拔頎長，亦沒有往日那樣不羈浪蕩的模樣，遠遠而視仿若遠山又如青松。
他果然無大礙。
看着對方走來，沈雲歌下意識放慢腳步，待他快要走近時，她垂了眼皮，福身行禮：“王爺。”
穆元湛並沒有笑意，棱角分明的俊郎面容含着一絲微肅的驚疑：“你怎麼來了？”仿若真的不知道她會突然到來一般。
只見沈雲歌又擡起眼睫，一雙杏眸如他日日看的那夜空星，裏面有一絲情急，“我擔心張婆子，她什麼時辰能到？”
他雙眸深深毫不收斂地凝視着她，彷彿想要補足多日未見缺失的思念，縱使她說她定了親，他亦毫不顧忌地表現出對她心思。
二人視線一觸，千言萬語，思緒翻涌，一切盡在不言中。
沈雲歌忙雙眸一閃躲開他的肆無忌憚。
他才斂了斂深眸中迸發的情愫，道：“不出意外的話，入夜前。”
這話說的好整以暇，然而，沈雲歌卻不知道，他話中的另一層意思纔是重點。
不出意外，那就是會有意外。
天寒地凍，隊伍又那麼大，趕路嘛，哪裏可以預判得那麼準確，今兒夜鷹衛等人很可能是趕不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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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入夜，夜鷹衛等人果真趕不回來，而沈雲歌已經趕來了，城門又關，她也只好等到明日。
“……既然來了那回小院裏等吧。”穆元湛道。
沈雲歌頷首，隨穆元湛往那小院裏去。
她後一步走在穆元湛的身側，突然間兩人都沒再發聲，只聽着寒風凜冽中兩個人相互間各懷心事的腳步聲。
沈雲歌不擡眼，視線裏便映着他直挺的，線條俊逸的身影。
“王爺的傷怎麼樣？”爲了打破沉默的不適，沈雲歌主動問了一句。
前行的穆元湛眼睛倏然一亮，嘴角淺勾，並未回頭若無其事回一聲：“還好。”
這七八日中，她只最初給他寫過紙條，還是婉轉地以張婆子做掩飾，再想等她的紙條卻是怎麼也等不到。
此刻能聽到她親口問一句他的傷勢，雖然表面平靜，但他心裏如鏡湖投石，漣漪一層接着一層。
又安靜須臾，穆元湛見沈雲歌不再說話便問：“定安侯可又找過你？”
沈雲歌頷首，“嗯”了一聲。
見她沒有多說，他知道她不想提沈伯庸，亦不再多問，更不會勸諫。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蓮花門。
一進門，大寶已經先他二人好幾步落在了大槐樹上粗壯的枝頭。
兩人都去看小傢伙，大寶似乎看出兩人之間的拘束，便兩只精壯的腿在枝頭上交替擡起，撐着身子跳舞一樣，看起來十足是爲兩人的相聚歡呼呢。
他家王爺終於給它好臉色了，那嘴角壓不住就別壓了。
沈雲歌看着大寶淘氣的樣子亦淺淺勾着嘴角。
二人便又是沉靜無聲，各自看着枝頭上的大寶，大寶看兩個人這樣的情形，只好辛苦一點，爲不讓氣氛變得尷尬，便不停着賣乖。
在樹上表演一番還要落到地上滾上一滾。
直到耍不動，終歸四下再次安靜時，沈雲歌便問：“張婆子他們回來可是關到獸坑下？”
上一次她冒險去那暗場裏差點搭上一命便已經知道，那裏大概就是關人的地方了。
那裏即使外人來了，也不知道圈養着野獸的坑裏入口另一側還有機關。即便有所懷疑，不知道入口機關的也不敢下到那獸坑，去看看穆元湛到底有沒有什麼不爲人知的祕辛。
“想去看看？”穆元湛溫聲問。
其實看不看對她來說不重要，張婆子有關押之處便就可以了。
“走吧。”穆元湛又道，說完便先一步走。
是時候了，他想讓她知道他一切的祕密，他要以最真實的自己面對她。
沈雲歌看着那如松的脊背道了一聲，“王爺披個氅衣吧。”
畢竟有傷，這樣寒冷的天，還要去那麼陰暗的地方，身子怎麼受的了。
穆元湛轉過身，深眸裏全是溫柔，“在外殿。”
他不是還把她當傭人使喚，但就是想讓她去幫自己拿來，最好再親自爲自己披上。
沈雲歌：“……”
別苑沒有女婢，穆元湛亦不用雲起貼身跟着，高公公這兩日奉命回了昭王府，因爲王府內宅事，還需要高公公盯着。
沈雲歌先前又是王府婢女，又受過穆元湛一路的以命相助，今後還要倚仗他的別苑掩藏張婆子，似乎去拿幫他拿一下氅衣也沒什麼可以不去的理由。
沈雲歌腦子裏給了自己數條說的過去的藉口，轉身去外殿拿氅衣。
沈雲歌進到外殿，角落花梨木衣架上掛着穆元湛碳灰色的錦緞黑狐裘氅衣，她伸手取下，沒有聞到往日在世人面前孟浪的香氣，有的卻是極淡的草藥味。
她抱着氅衣出來，走到穆元湛面前伸手捧給他，絲毫沒有親自爲其披上身的意思。
穆元湛心中微憾，但他告訴自己，對於她對自己的態度不能求於一時，只能徐徐圖之，於是接過氅衣穿上，又自己繫頸口的帶子。
雙手不緊不慢地操作，眼神卻毫不閃躲看着低垂眼皮的沈雲歌。
繫好帶子，二人還是前後錯開半步往獸坑的暗場去。
行至半路，遇到從穆常允那裏出來的醫士，見到穆元湛躬身道：“王爺，世子的傷今日又見好，氣色也恢復了許多。”
穆元湛頷首，醫士向沈雲歌點頭示意後讓開路。
待看着二人走過後，醫士暗暗“嘶”了一聲，喫瓜的神情點頭低喃，“準了，王爺是喫準了這小丫頭了。”
醫士噙着笑意回自己的地方去。
沈雲歌看看穆元湛，問：“這次王爺和世子雙雙受傷，與從天同府回來路上遇到的那些殺手的背後主謀可也是同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