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元湛的話才提醒了沈雲歌這是在大牢,眼前的清雋男子原來是蒲麗國的世子。
她的餘光掃了穆元湛一眼,淺勾的桃脣微抿,接下來卻不知該說什麼了。
只見依恩淡淡勾起一絲好看的薄笑,又朝穆元湛道:“多謝昭王殿下記掛,在下吃了殿下派來醫士的湯藥後較先前好了很多。”
穆元湛眼眸不見一絲情緒地看着依恩,那巖莫達雖有宏圖之志可也是個軟骨頭,經過這兩日的嚴刑拷打倒是招了不少自己在大夏的所爲,包括讓梁夢梅去勾飲北靜王,鼓動北靜王與暗結黨羽與太子相爭。
並和他爹鼓動蒲麗王欲趁大夏內亂之時圖謀安南的計謀,倒是只字未提這依恩。
依恩也被拷打了幾次從未輸氣節,只道自己是來爲太武帝祝壽,對於巖莫達和國王私下的圖謀他一無所知。
若說他一點不知蒲麗王和巖莫達父子的圖謀穆元湛是不信的,他是不是單純地來賀壽,現在還不是下定論的時候。
穆元湛終於勾動了一下嘴角,道:“世子保重,我和未婚妻告辭了。”
“未婚妻”三個字讓沈雲歌杏眸一凜,她側頭盯着穆元湛,便見對方滿臉的好整以暇衝着她語氣溫柔道:“走吧。”
在大牢裏,兩邊還有獄卒,再往裏還有刑部的官員,她不想像個家長裏短的婦人一樣與他在這大牢的過道里糾纏,於是恨恨瞪他一眼便衝世子依恩淺淺勾脣道:“告辭。”
依恩聽到穆元湛對沈雲歌的稱謂也是不免瞳孔一震,縱使他是外邦人,但對大夏皇家的情況都是瞭解過的,皇七子昭王殿下,最受太武帝喜愛,因爲是最受寵的皇子便尤其地肆無忌憚,在京城中的風評很不好。
好色銀逸的名聲依恩自然也是知曉的,即便這樣沈伯庸的千金還是不管不顧的極力要嫁予他,於今年九月已經完婚,可他剛說什麼,蜜餞姑娘是他的未婚妻?
他很是狐疑地看着沈雲歌,對方明顯不願意的眼神讓他明白這只怕是穆元湛無禮的一廂情願罷了,畢竟他那名聲是響噹噹的,也不足爲奇。
見沈雲歌衝他告辭,依恩微笑頷首,“好。”
沈雲歌剛轉身要走,依恩突然又開口到:“姑娘,我想再問姑娘一個問題。”
沈雲歌疑惑臉回頭:“什麼?”
“上次在下見一個男子與姑娘相隨,那個男子是哪裏人?”
“男子?”沈雲歌想了一瞬,笑回:“安南人,怎麼公子見過他?”
依恩默了須臾道:“未見過,不過卻是眼熟。”他再沒有繼續問什麼,又道:“多謝姑娘,姑娘請便吧。”
沈雲歌衝其禮貌頷首,面帶和善,讓身側的男人很是不喜,不過他並沒有表現什麼,只是一張臉古井無波。
她再次轉身向外走時,掃過他那張臉,心裏依舊翻騰起闇火。
從大牢出來,沈雲歌一臉不悅地走在前面,縱使她走得再快還是不及穆元湛的那雙大長腿邁一步是一步,總能跟在她的身側。
她走不脫便索性不走,驀然停下腳步轉過身瞪着穆元湛,剛剛還算風平浪靜的他此刻卻也明顯沉着一張臉。
他不喜地道:“你能對着一個外邦犯人微笑,爲什麼對我笑一下那麼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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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沒質問他,他倒反過來給她擺臉色,“你幹嘛跟人家說我是你的未婚妻,你後宅妻妾成羣,我是你哪門子的未婚妻?”
不遠處等在馬車旁的湯圓看到兩人突然燃起了火,本來興沖沖揚起的馬鞭慢慢又收了起來,還往車後看不到的地方站了站,只露一只眼睛偷窺着前方的火勢。
聽到沈雲歌的指控眉心一皺心道:沈姑娘說的是這個理,王爺不是說不心急麼,剛剛可是發生了什麼刺激了王爺?
對方的話讓穆元湛心裏的不爽更甚,他劍眉如刃出鞘般凌厲,語氣不善道:“事到如此,你還要拿那些女人來遮掩?”
她明明知道內情,眼下連沈含玉的身世都不用再顧及,卻還總是想與他扯開距離,“你心裏還放不下那個巖康?”
“……”,這一句話問得甚是突然,把沈雲歌噎得巴巴看着他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罵道:“神經病。”罵完轉身就走。
今兒沈雲歌來大牢是作爲證人來指控梁夢梅和巖莫達的,她本來要秦川駕車與她一起來,可秦川一時不知去了哪裏,她便也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地乘穆元湛的馬車一起來。
此刻她也不上馬車,愣是憤憤獨自越過馬車前行,穆元湛亦凝眉跟在其後,湯圓怕火星子蹦到自己臉上還藏在車廂後,逆着二人走來的方向轉了半圈躲開,邊轉邊齜嘴:王爺這是皺着那根筋了,非得提一個死了的人,可不是神經…病麼。
要他是人家姑娘也得跟他惱啊。
他家王爺向來沉着心裏有盤算,行事亦是雷霆手段,從不固執,怎麼偏偏在沈雲歌面前就這麼一根筋呢?
那足智多謀的腦子呢,秀…逗了不成?
穆元湛大步跟在沈雲歌身側一把握住其手臂,“從大牢走回東城要兩個時辰,你果真要走回去不成?”
因着這年,刑部在重建,牢房一時沒有合適的地方,便暫時設在城外前朝廢棄的關押重犯的牢院。
沈雲歌沒甩開穆元湛的大手,轉頭瞪着他,“走回去當強身健體!”
“……”,他一時又忘了,較起勁來,她能像十頭牛一樣難拉的動。
僵持片刻,他眉目舒展開來,放軟了口吻:“是我不對,不該胡亂喫醋。看你對別的男人笑,我心裏不痛快才忍不住那樣說。”
男人最懂男人了,依恩那眼睛裏看着她的時候閃着光,他哪能不醋。
不那樣說怎麼警告他。
“今後能不能對我多笑笑,對別的男人別……那樣笑。”那一張俊美無儔的臉沒有諂妹,卻是一臉嚴肅,只一雙深眸裏纔有那麼一點點若似懇求的低姿態。
“……”沈雲歌被他說得心裏更煩躁,她笑了嗎,她怎麼笑了。
回想幾秒,她又瞪他一眼:“有病。”說完又要撕扯出手臂向前走。
穆元湛哪裏肯讓她就這麼真的一直走,她的胳膊還沒抽離他的手掌,便覺手臂倏地被攥緊,身子一個猛然的迴轉竟是被他一把拉在了胸口,還沒反應過來時,人就已經被他橫抱在了懷裏。
車旁湯圓齜着牙花子急忙跑到車門處開門。
“穆元湛你放開!”
她怒瞪着他,他卻又恢復了最初她見他時的不羈模樣,熱烈的暖陽下他笑得一臉的明妹粲然,露出及整潔乾淨的一口白牙,戲謔道:“有進步,現在喚我名字的時候越來越多了!”
“神經病,你放開我!”
隨着一聲聲的咒罵沈雲歌被硬生生塞回了車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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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宵燈帳,金盃玉盞,紅燭搖曳的燭光映着兩張驢一樣長的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