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月光漸漸西斜，寧昭在窗邊站了許久，無聲地嘆了口氣，才輕輕拉上窗簾。
清晨的陽光透過招待所不算厚實的窗簾，照在牀上。
陳懷瑜的生物鐘很準時，她揉着眼睛坐起來，看到身邊的寧昭，立刻像只小雛鳥一樣依偎過去，聲音帶着剛睡醒的軟糯：“嫂子……”
她竟然可以跟嫂子睡一張牀！！
她比哥哥還幸福！！
寧昭笑着摸摸陳懷瑜的頭：“小瑜醒啦？睡得好不好？”
“好！”陳懷瑜用力點頭，隨即又有些害羞地小聲補充，“和嫂子睡，特別好。”
敲門聲適時響起，陳懷錚溫和的聲音傳來：“小昭，懷瑜，起來了嗎？去喫早飯了。”
“來啦！”寧昭應道，和陳懷瑜迅速起牀洗漱。
打開門，陳懷錚已經帶着同樣精神奕奕的陳懷瑾等在門外。
陳懷錚換了一件乾淨的白襯衫，袖口挽到小臂，整個人清朗挺拔，只是眼下有一抹淡淡的青黑。
“嫂子早！”陳懷瑾嗓門洪亮，羨慕地看着妹妹。
“早。”寧昭笑着迴應，目光與陳懷錚短暫交匯。
早飯是在招待所附近一家國營小喫店解決的。
豆漿、油條、還有裹着白糖的粢飯糕。
四人不緊不慢地喫完早飯。
“今天想去哪裏？”陳懷錚放下碗筷，看向寧昭，語氣帶着徵詢。
他知道寧昭想多陪陪懷瑾、懷瑜。
“去豫園跟南京路吧。”
這時候的滬市也沒有那麼多可去的地方。
“好。”
幾人穿過充滿生活氣息的里弄，豫園那標誌性的馬頭牆便映入眼簾。
“豫園”二字的舊匾充滿年代感。
園內遊人不多，大多是本地晨練的老人或是帶着孩子來散步的居民。
青石板路被歲月磨得光滑，一些建築的漆色已經斑駁。
陳懷錚如數家珍般介紹着豫園。
寧昭放慢腳步，耐心地陪着懷瑜，懷瑾在園內逛了起來。
陳懷錚的目光常常不自覺地落在寧昭身上。
從豫園出來，穿過幾條街巷，便來到了被譽爲“中華商業第一街”的南京路。
70年代的南京路，繁華中帶着鮮明的時代烙印。
街道兩旁是鱗次櫛比的各式建築，既有氣派的歐式大樓，也有樸實的磚木結構店鋪。
“咱們好好逛逛，想買什麼跟嫂子說。”寧昭對陳懷瑜兩人道。
陳懷瑜眼睛亮亮，“嫂子，我帶錢啦，我給你買！”
陳懷瑾咧着嘴，豪氣道：“嫂子，我的錢都在懷瑜包裏，你看上什麼儘管說。”
寧昭：“那我們先逛逛。”
陳懷錚含笑看着三人，時不時按下快門。
路邊的永安百貨公司，模特穿着樣式統一的成衣，款式比臨州多。
暖水瓶、搪瓷臉盆、印着紅雙喜的痰盂、的確良布匹、老式的機械鬧鐘……等日用品，寧昭只是帶着懷瑜、懷瑾看了一下，什麼都沒買。
南京路的人比豫園密集許多。
自行車鈴聲清脆，偶爾駛過的是笨重巨龍車和叮叮車。
陳懷瑾盯着櫥窗裏的鐵皮青蛙、木頭槍，又對呼嘯而過的叮叮車充滿興趣。
寧昭說給他買，他卻搖搖頭。
之前他在北城的時候會羨慕後媽生的弟弟，擁有很多玩具，有了嫂子後，他一點都不羨慕了。
陳懷瑜被路邊一個賣糖畫的老人吸引，那金黃色的糖漿在老人靈巧的手下瞬間變成蝴蝶、金魚，引得她挪不動步。
她想了想，開口問道：“爺爺，你能畫四個小人嗎？代表我跟我的哥哥跟嫂子。”
老人擡頭，看到俊俏的四人笑着搖頭。
寧昭感受到小姑娘失望的目光，笑道：“我們拍了許多照片，讓爺爺給你做一個你喜歡的動物吧。”
陳懷瑜點點頭，“那我要一個兔子。”
不一會兒，一個糖畫兔子便做好了。
寧昭：“懷瑾，你要糖畫嗎？”
陳懷瑾搖頭，他對糖畫不感興趣。
“嫂子，我想喫那個！”
陳懷瑾指着不遠處一家國營食品商店門口排起的長隊，那是賣剛出爐的鮮肉月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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濃郁的肉香飄散開來，勾人食欲。
佑人的香氣還是讓陳懷瑾嚥了咽口水。
“走，我們也去買幾個嚐嚐。”陳懷錚笑着提議。
排隊是這個年代的常態，寧昭帶着陳懷瑜在陰涼處等着。
陳懷錚則帶着懷瑜去排隊，不一會兒，陳懷瑾便拿着剛出爐的鮮肉月餅跑了過來。
四人站在路邊，不顧形象地小口吹着氣喫着，
酥皮層次分明，一咬下去，滾燙鮮美的肉汁便涌了出來，混合着豬油和蔥姜的香氣。
鮮肉月餅喫完，幾人接着在南京路逛了起來。
寧昭注意到陳懷瑜的目光一直流連在一個賣絹花頭繩的小攤上，那上面有一對小巧精緻的粉色海棠花。
她拉着陳懷瑜走過去，拿起那對頭繩：“小瑜喜歡這個？”
陳懷瑜小臉微紅，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誠實地點點頭。
“喜歡就買。”寧昭笑着對攤主說，“麻煩拿這對。”
陳懷瑜剛想打開包拿錢，下一秒陳懷錚已經掏錢給了攤主。
寧昭親手將那對粉色海棠花頭繩別在陳懷瑜柔軟的髮辮上。粉嫩的花朵襯得小姑娘的臉蛋更加嬌俏可人。
“謝謝嫂子！”陳懷瑜笑得眯起眼睛來，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頭上的花。
陳懷錚站在一旁看着，嘴角噙着溫柔的笑意。
他目光掃過攤位上素雅、雕工精美的木簪子停留了片刻。
他默不作聲，等寧昭帶着陳懷瑜走開時，他才迅速上前，對攤主低聲道：“這個也要了。”
夕陽再次染紅了黃浦江面，四人喫完晚飯回到招待所，陳懷瑾跟陳懷瑜臉上還帶着幾分興奮。
這是他們第一次跟家人出去旅遊！！
他們也有家了！有哥哥嫂嫂的家！
陳懷瑾笑着問道：“我們明天就要回臨州了嗎？下次還來滬市玩嗎？”
陳懷瑜一臉期待地仰着頭。
滬市離臨州很近，等嫂嫂不忙的時候，他們是不是就可以再來滬市逛街？
寧昭看着兩雙期待的眼眸，便知道，不能再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