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走過去的依恩聽到那個記憶深刻的聲音轉頭看去,看到從車窗裏探出的頭,驀然臉上掛上如清風拂面般的笑:“蜜餞姑娘?”
江舜英沒有露頭,但是從沈雲歌的身側往窗外探了探,看到一個翩翩公子的側身,光看身高比王爺表姐夫矮了半頭,與許秋鳴差不多的身高,在男子中也算得上是高個頭。
聽聲音倒是一個彬彬有禮的公子。
隨着表姐下了馬車,江舜英便端起了從小到大父親教養她的女子禮儀,雙手疊在身前,下巴微微收着,嘴角微彎,抿着女子最嬌羞模樣的一條直線,邁着小碎步跟在表姐身側走上前。
沈雲歌向依恩微笑頷首:“叫我雲歌便好。”
依恩有禮的頷首。
沈雲歌又接着道:“我們正要去看世子的,不想在街上竟遇到了世子。”
聞言依恩才注意到她身邊的江瀾淵和江舜英。
沈雲歌介紹:“這位是我的表哥,這位是我的表妹。”
說着又向江瀾淵和江舜英介紹,“這便就是果裏王的公子,師父的侄子依恩世子。”
依恩向兄妹二人拱手行禮,江瀾淵亦回以讀書人的拱手禮,江舜英則小鳥依人的模樣抿嘴頷首。
她外表嫋嫋娜娜,心裏卻如火竈上開了的熱水翻騰着水花,還“滋滋”亂響。
她的表姐果然會看男人,那日表姐用在他身上的詞一點都不誇大,果然是彬彬有禮、溫潤如玉的翩翩公子。
她握在一起的手暗暗攪着,看對方那張冷白俊秀的臉心裏偷偷發笑,儘量讓自己保持着矜持,“世子好。”
依恩的笑意不減頷首回禮:“姑娘好。”
很快又向着沈雲歌道:“在下已經聽聞姑娘的事蹟,真是令在下欽佩。如今兩國修好,宸王伯父登得王位也是衆望所歸,於蒲麗國百姓是一件好事。家父又因此得救,這一切姑娘功不可沒,在下當謝過姑娘。”
他說着拱手又是一禮。
沈雲歌含笑道:“世子言重了,我不過是順勢而爲做了些力所能及的事而已。”
沈雲歌今日重要的目的是帶表妹來會友的,自然也不會冷落了她,隨後把話轉了過去:“我表妹和表兄也是安南人,當是有很多話能與世子聊到一起,世子在與朝陽公主離開京都回蒲麗國前,若是閒來無事可以到我們的東城小院小聚。”
江瀾淵淺笑頷首。
江舜英含羞道:“表姐說的是,南安和蒲麗國距離很近,民俗風情也有諸多相似之處,我們興許可以緩解些世子殿下的一些思鄉之情。”
正說着話,突然一個聲音傳來把她千辛萬苦裝得溫婉閨秀的形象全毀了。
“土包子!”
當即江舜英一口濁氣悶在胸口,咬着後槽牙轉過身盯着來人,她也不說話,因爲還要保持着矜持,便就瞪着許秋鳴。
對方看到她生氣想要咬死自己的神情也不以爲意道:“你今兒怎麼了,見了陌生人怎麼裝模作樣起來?不累嗎?”
“許公子你如今升了官,都已經成了五城兵馬司提督,怎麼還在街上晃,是閒得發悶專程來找我的茬嗎?”她言語斥責他,但是語氣神態還是端着閨秀該有的溫婉,生怕被依恩看到她往日的小辣椒的潑辣椒勁兒。
許秋鳴護着純禧南下,促成與秦川這位蒲麗國太子利兩國之好的琴瑟姻緣,又在追殺蒲麗王時和擒拿巖莊的戰爭中與幾個將領共同立功,上次的封賞中,他便被提拔了五城兵馬司提督,爲從五品,並賞他一身大紅麒麟服。
他此刻穿墨藍色飛魚服,頭戴烏紗帽,一副公辦的威儀之像,雖然嘴上說着平常逗江舜英的那些話,但面色卻比往日多了一分肅穆,又帶着些沒來由的不忿。
道:“我不過是有公事,路過看到你們而已,哪裏是有工夫專門找你的茬,你可有些自作多情了。”
![]() |
![]() |
![]() |
他看了看那傳聞中溫潤如玉的翩翩公子,依恩向他恭敬地一頷首。
男人長得那樣白,看着就弱不禁風。
他臉色淡淡,沒有與依恩打招呼,又看向沈雲歌問:“你們要回去嗎?若要回去的話我可以替修遠送你們回去。”
往常許秋鳴看着到沈雲歌是很熱情的,此刻她看得出來,對方心裏似乎對自己有着埋怨。
這時江舜英又開口了,“我們有兄長陪着駕車來,哪裏需要許大人送,就不勞您費心了。”
江瀾淵似乎也看出了許秋鳴哪裏不對,但到底是不是自己所猜的那樣他也不好判斷,便也不好插話,只陪着一個微笑沒有作聲。
許秋鳴斜看了一眼江舜英,冷笑着道:“自作多情,我沒說送你,我說送她。”
“切!”江舜英撇嘴。
眼看着氣氛有些微妙,沈雲歌便道:“許大人不必了,我們一會兒還要去買些東西,買完東西纔回,許大人請自去忙便可。”他見對方在公事中便稱呼爲大人。
與依恩剛剛見面,師父和果裏王所託的話還沒有說,自然不能就這麼撇下人家匆匆離去。
許秋鳴只感覺被噎到,他尷尬地亂眨兩下眼睛,又尷尬地點頭笑道:“好,行,那我就不管你們了。”
說完看了一眼依恩,又瞥了一眼江舜英,手扶挎刀便闊步走了。
江舜英看着那莫名其妙的背影,心裏也是不由憤憤,神經病,真是出行不利,怎麼在大街上還能見到他。
幾人隨後又與依恩說話,也沒去別處,幾人找了一家小茶館進去喝着涼茶說了半個時辰的話便各自分別。
這半個時辰的時間江舜英都繃着,生怕失了儀,待上車後,她身子一泄,仿若是終於鬆了一口氣的輕鬆。
道:“依恩世子他果然是風度翩翩,又有學識,不過再多裝一會兒我都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而且我的腰也撐不住感覺要斷了,希望下次再見面的時候彼此間可以熟一些,說話時大家放開一些。”
沈雲歌偏頭看她,道:“看來你對依恩世子的第一印象很好?”
江舜英抿嘴扭肩,“那樣的公子任誰想必都會喜歡的,只是不知道他對我的印象好不好。”
“……應該是不差的,今後有的是機會見面,不要着急。”
她想到剛剛許秋鳴那已經不太正常的態度,想着也該是進一步的時候了,表妹的緣分到底在哪裏,最近應該就能知曉。
自己這個表姐也用不着再做這個媒婆了。
姐妹二人與依恩告別後又在城中隨意轉轉買些東西。
江舜英正在一個小攤上看一把桃木梳,沈雲歌便無意地將目光向四周移去,然就在向右一轉頭,五丈之外一個老嫗臉少女身姿的人出現在她的視線裏。
沈雲歌一眼認出了她,她是師父在蒲麗國王都高臺上講話時,衆百姓中的那個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