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從來都沒覺得時間走這麼慢過,就是不到醫院下班時間,那個於大夫就是不出來。
周大姐急切地追問兒子:“路兒啊,是不是那位大夫早過去了,咱沒看見……”
李路擡腕看看手錶,溫聲說:“不會的娘,這還沒下班呢,您看,才11點20分,剛纔我問院長了,要12點才下班。”
周大姐這個說話都不會大聲的人都罵起來了:“今個這熊天咋過這麼慢,這表不走,天上的日頭也不動……”
李路啼笑皆非。
終於,那個於大夫出來了,周大姐像飢餓的人撲向面包那樣撲向他,要不是李路攙扶着,她就給那位大夫跪下了。
“於大夫,大兄弟,求你帶我這個老婆子去找我小兒子吧。”
於大夫說:“大姐你別激動,我不方便帶你們去,我可以告訴你們他住哪,叫什麼名字,你們去找他就是了。”
李路問:“他住哪,好找嗎?”
於大夫哈哈笑笑:“太好找了,他退休後在自家開了個醫館,專治肝病,醫館名字叫“張氏濟堂”。”
李路立刻感謝:“那謝謝了於大夫,我們這就去找那位醫師,這點小意思您一定笑納。”
說着把紅包塞進了於大夫的衣兜裏。
去“張氏醫堂”的路上,周大姐坐在騾車裏抖得像篩糠,大滴大滴的汗珠也往下掉,李守軍怕她跌下車去,就伸手想扶住她。
還沒捱到就被拍回去了,周大姐厲聲說:“你別碰我!”
車轅上的李路回頭看到吆喝住了騾子,讓李守軍趕車他坐到地排車裏抱住了娘。
他沒開口,因爲就算弟弟當年沒那個張大夫撿回家了,也不一定就治好了啊。
看到了“張氏醫館”的門匾,周大姐激動得腿都軟了,李路半抱半拖着走向前去。
醫館門前排着長隊,都是抱着孩子來看病的。
李路在門匾下面看到一行字:主治小兒肝炎。
他心也加速跳了起來:或許,當年是老天爺把我弟弟送到他手裏的!
當然不能打擾人家看病,李路就攙扶着母親,李守軍站在他們身後一步遠的地方,靜靜地等着張大夫看完這波病人。
終於輪到他們了,三人恭恭敬敬地走向前去。
人家的時間寶貴,李路直接說事:“張大夫,我是三春集鄉醫院的於大夫介紹過來的,我們不看病,想向您打聽18年前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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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張大夫睿智的雙眼看向了三人,“什麼事情?我年紀大了,不一定記得住。”
李路攔住想說話的母親,“張老先生,18年前,您是不是撿到過一個看起來兩三歲的男孩,他患了肝炎,就被丟在三春集鄉醫院門口。”
然後詳細說了弟弟被放置的位置。
說完,醫館裏靜得只聽見四人的喘息聲,周大姐牙齒咬得咯咯響,手指甲都掐進了肉裏。
那張大夫垂下眼簾,問:“你們是那孩子什麼人?”
“我是他娘!張神醫,你一定把我兒子治好了是不是,他現在在哪呀……”周大姐說着從椅子上滑到地上給他跪下。
“娘!”李路把母親攙扶起來,自己跪到了張大夫腳下。
李守軍看見也默默地跪下了。
張大夫不動聲色地看着他們,緩緩開口:“丟了的孩子就不要再找了,這樣,對收養他的人家,還有孩子都不公平。”
周大姐怔住了。然後立刻解釋:“張大夫,孩子不是我丟的,是這個人渣丟的,但凡孩子有一口氣,當孃的也不捨丟下他呀……”
李守軍連連罵自己。
李路拉住母親勸他冷靜,他的眉頭慢慢展開,忽然大聲說:“我李路叩謝張大夫大恩!”
接着給張大夫磕了一個頭。
真相了:弟弟當年被治好了,現在在撫養他的人家活得好好的。
孟蕎麥這天早上照例載着炒田螺來到攤位上,一放下籃子菊花急急地小聲說:“蕎麥妹妹,那邊有人也賣炒田螺了。”
孟蕎麥順着菊花手指的地方一看:一位跟她年紀相仿的少婦,也用籃子盛着田螺在賣。
她心裏嘀咕:這麼快就有人搶生意了。
想想很正常,看你賣得好了,自然有人跟風。
更何況這玩意又沒有成本,也沒門檻,去河溝裏撈出來加佐料炒了就可以上市了。
孟蕎麥嘴上說:“沒事嫂子,興我賣也興人家賣。”
話是這麼說,客戶就這麼多,買了你的就不買她的了,而那個少婦頭一天賣,自然有人想買她的嚐嚐味道。
所以,孟蕎麥生意就沒平日好了,等那個少婦賣完了,她的還剩一半。
菊花惱了,小聲說:“蕎麥妹妹,要不我去跟她說,你先來這裏賣田螺的,讓她去別處賣。”
孟蕎麥笑笑說:“嫂子,可不興這樣,做生意嘛,公平競爭,不能耍壞。”
菊花說:“也是哈。那你的田螺以後都沒她的賣得快咋辦?”
孟蕎麥還是有信心的:“不會的,我的田螺味道很好,不是隨隨便便被超越的。”
她這句話剛好被站在不遠處的李路聽到,他心裏一動:果然是我喜歡的女人,自信,陽光。
他早上剛纔過來就看見那個賣田螺的女人了,有些擔心孟蕎麥的生意,就沒像往常喫完早點再偷看她一眼回廠裏,而是坐着觀察情況。
接着發現孟蕎麥果然受影響了,居然被那個婦女給打敗了,他不由替她焦慮起來。就悄悄走到人羣裏查看她的狀態,她這句話就落到他耳朵裏了,令他大爲讚賞。
不過,她做的田螺是真的好喫,他也不信有人做得比她的好喫。
孟蕎麥的田螺比平時晚半個多小時賣完了,但這件事給她提了一個醒,這個生意的紅利喫不久了,她得儘快找別的賺錢路子了。
她收拾好挎起籃子要走的時候,菊花往她手裏塞了一沓錢,小聲說:“我的好妹妹,我一下子還不起欠你的錢,我一點一點還吧。”
孟蕎麥看看她說:“嫂子,我不急着花錢的,你也別急着還。”
菊花得意地一笑:“蕎麥妹妹,現在那畜生不敢問我要錢了,我手裏每天都能攢下幾塊了,我拿在手裏也擔心,還是一點一點還你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