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子猛地從孟二麥手裏抽出媳婦的一只手,甩下一句:“城裏的飯我們喫不起。”
孟二麥像捱了一巴掌,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他們的背影消失在人羣裏。
走到一個沒人的地方,孟四麥猛地蹲到地上,捂住臉嚎啕大哭。
雷子咬着牙說:“我算是理解爲啥你大姐會做那麼絕了,是你家的人一點人情味都沒有。”
孟四麥不哭了,好久才嗚咽着說:“大姐,大姐纔是最疼我的那個人……是我瞎眼了嗚嗚嗚……”
孟四麥沒有回家,在鄉里車站下來就直奔孟三麥的裁縫鋪子裏。
“三姐。”她進門就哭。
孟三麥看着兩口子眨眨眼,她猜到了什麼。
她擡一只手給孟四麥擦擦眼淚,說:“別哭了,進後院屋裏說話。”
姐妹倆來到後院,孟三麥問孟四麥:“跟三姐說說吧,咋委屈成這樣?”
孟四麥止住哭,把今天在城裏受辱的情況一五一十地和三姐說了出來。
孟三麥抱住孟四麥,輕輕拍着她的背說:“你信不信,你三姐早猜到是這個結果了。”
孟四麥從三姐懷裏擡起頭,喫驚地看着她問:“那你還叫我去找他們?”
孟三麥嚴肅地說:“老四,我不這樣讓你親自驗證一下,你不信吶。你還以爲你城裏工作的弟弟,當官太太的二姐多體面,多風光呢,認定他們是你堅實的後盾呢。”
孟四麥垂下了頭,小聲囁嚅:“三姐,我確實是這麼想的,我眼被鴿子屎糊住了,我腦子被驢踢了……”
她咒罵起自己來。
孟三麥安撫好她的情緒,說:“老四,你也不小了,腦子也該轉開彎了,你該理解我爲啥站在大姐那邊了吧?
大姐這些年爲咱們付出太多了,可是,她得到回報了麼?沒有,一丁點都沒有。
所以,她醒悟了,她不再當大冤種了,然後咱們就都對她羣起攻之,她就成了咱們全家的罪人!”
孟四麥捂住了臉。
孟三麥說:“我不知道大姐怎麼就突然醒悟了,但是我很替她慶幸,她不但擺脫了咱們那個吸她血的原生家庭,還擺脫了自己噩夢般的家庭。看看,她現在活得多好,整個人容光煥發的,都年輕了十歲哈哈。”
她真心替大姐高興。
她越說孟四美越覺得自己渾蛋,她羞愧地說:“三姐,我最對不起大姐,大姐這輩子都不會原諒我了。”
孟三麥看着孟四麥說:“老四,你能認識到自己對不起大姐證明你懂事了,至於讓大姐原諒你,那就看你自己的所作所爲了。”
孟四麥搖頭:“我能爲大姐做啥呢,我啥本事都沒有,我連個孩子都不會生,我在婆家沒一點地位……”
她又嚶嚶哭泣起來。
孟三麥教導她:“老四,大姐從來不圖咱們能爲她做啥,她只是寒心她的好心都餵了狗,咱們對她一味索取還沒一絲感恩之心。”
孟四麥哭着點頭;“是是是,我從來都覺得大姐就該我要啥給啥,因爲從小到大,她一直這麼做。”
孟三麥眼圈也紅了,“老四,大姐這些年咋熬過來的呀,我都不敢想……咱們現在能做的,就是儘量補償她,能補多少就補多少吧。”
孟四麥忽然兩眼灼灼地看着孟三麥,重重地說:“三姐,你帶我去找大姐,我要給她磕頭認罪。”
今天是個大喜日子:孟蕎麥的廠子開始打地基了。
李路放了一掛長火鞭,建築隊就開始施工了。
孟蕎麥在旁邊滿臉笑容地看着這火熱的場景:工人們都光着膀子,喊着號子,把石碾一下一下地砸上地面,地面就陷下去一個坑。
周大姐踮着小腳跑來了,遠遠地招手喊:“麥子!麥子!”
孟蕎麥聽到立馬朝她迎去,嘴上囑咐着:“別跑娘,看絆倒嘍!”
她攙扶住周大姐,問:“有急事嗎娘?”
周大姐跑得氣喘吁吁,“那啥,你倆妹妹來了,在咱家等着呢。”
孟蕎麥嘀咕一聲:“我倆妹妹……”
她騎車子帶着周大姐回到家,周大姐藉故去找鴨子出去了,好讓姐妹三個說話。
看到孟三麥和孟四麥一起來了,孟蕎麥臉色一沉,問:“有事嗎?”
孟四麥沒說話,直接抱住大姐的腿跪下了,哭着說:“大姐,我錯了,你原諒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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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蕎麥皺着眉頭去看孟三麥。
孟三麥微笑看着孟蕎麥說:“大姐,老四她也想通了,理解你的苦處了,知道自己對不起你,咱全家都對不起你,以後她改,再不做那個吸血鬼了。”
孟蕎麥心裏不是滋味,搖搖頭說:“不用,我自己改了做好我自己就行,只求以後過心淨日子。”
然後拉孟四麥:“起來吧,我並不在乎你理解不理解我,各自過好自己就行了。”
孟四麥把頭埋在孟蕎麥兩腿間哭成了淚人,“大姐,我知道我不配你原諒,我只想讓你知道,我懂事了,我不再是從前那個又傻又壞的小老四了,我要改我要改我要改……”
孟蕎麥對於這個最小的妹妹,有着母性的感情,看她哭成這樣心裏也酸酸的,嘆口氣摸摸她的頭,溫聲說:“起來坐下,聽話。”
孟四麥聽到這熟悉的一聲囑咐,暖流立刻涌遍全身,順從地起來了。
到底是身體裏流着相同的血液,經過一陣子嘰嘰咕咕,竊竊私語……姐妹三個擁抱在一起,都流出了滾燙的眼淚。
最後,孟蕎麥說:“老四,我現在要建廠房開廠子,是貸的款,還有我乾弟弟借我的錢,我沒能力資助你看病。”
老四飛快搖手:“大姐,我不要你的錢,我自己想辦法。以後需要我的地方你儘管說話,我們沒錢,可以出力。”
孟三麥抓住孟四麥的手哈哈笑笑說:“老四,你放心就是了,你看病的錢我出,上次不借給你就是爲了讓你看清咱二姐跟咱弟弟的真面目,錢我都給你準備好了。”
孟四麥眼裏一亮,“真的呀三姐?”
孟三麥微笑着點頭。
孟蕎麥拍拍老三說:“老三,這事不能你自己做主,跟大平商量好了再說。”
她上輩子沒少因爲這事挨李德彪的毒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