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南扶額,“我同意行了吧。”
孟月仙拍了拍顧南的肩膀,“還得是我兒子,早點睡,熬夜不長個兒。”
第二天,天剛矇矇亮。
孟月仙早早趕去店裏,照常開門做生意,陳啓見她不着急不着慌的,忙裏偷閒跟她悄悄說。
“仙姨,我昨天回去找了幾個朋友,給錢就辦事……”
孟月仙趕緊打住,“什麼社會了?你笆犁子沒蹲夠?”
陳啓着急,“那些人都不怕蹲笆犁子,爲啥就抓我?”
“抓的就是你!你可消停會兒吧,圓圓現在剛緩過來,你再進去,她咋整?”
陳啓不吱聲,又想不出更好的辦法。
“你就什麼都別管,多賣兩盤餃子,把店料理好。”孟月仙點了點他的腦門。
忙碌中,時間過得飛快,轉眼就到了第三天。
大金牙帶着一隊人馬,大搖大擺走進店裏。
店裏一個客人都沒有,很是反常。
孟月仙也沒穿工作服,陳啓跟妮子也不在。
“怎麼?生意都不做了?”大金牙四處打量,覺得有些怪異。
孟月仙把頭髮一扯,順勢坐在地上,嚇了大金牙一跳。
“求求你,求求你,放過我行不行~”
大金牙不知道她唱的哪一齣,伸手拉他起來,孟月仙死死拽着大金牙的手在那拉扯。
小弟以爲她又要扇老大嘴巴子,趕緊動手想扯開。
爭執一頓,大金牙都要不耐煩的時候,孟月仙忽然鬆手,大金牙一個趔趄。
“你她孃的又唱的什麼戲?”
孟月仙唉聲嘆氣,“我試試,求你好不好使。”
大金牙冷哼一聲,“敬酒不喫喫罰酒!”
孟月仙從兜裏掏出五百元錢來,不捨地遞向他,“五百就五百,我就當給你打工行了吧。”
中分頭一見錢,眼睛都亮了。
孟月仙來之前,老街每個鋪子收三十元,這女人第一天跟自己嗆,非要收餃子錢,他就收得五十元。
這回老大獅子大開口想逼她就範,隨口喊了五百,當真掏出五百來,早知道喊一千……
大金牙使了眼色,中分頭迫不及待拿錢,孟月仙卻死拽着不撒手。
就在中分頭想給她一拳的時候,孟月仙這才撒手。
大金牙掃了一眼地上的孟月仙嘿嘿一笑。
“說不定哪天又漲價了,你個寡婦,不找個我這樣的男人護着你,喫不完的苦,掏不完的錢~”
孟月仙聳聳肩,“我這人嫁了五個男人,五個都死了,你命夠硬的話,咱倆明天就扯證。”
大金牙呸了一口,“誰跟你扯證,都是成年人,長點腦子!”
說完,領着一批小弟大搖大擺離開。
孟月仙這才拍了拍身上的灰站起身來,把頭髮攏好,徑直走到對面的雜貨鋪。
“小肖,拍到沒有?”
“拍到了,我拍得多,就怕拍不清楚,我都多按了好多張。”
陳啓跟妮子蹲在小肖身邊,抻着脖子看。
於夢撫了撫心口,“孟老闆你可真厲害,那麼多人圍着你,你不怕?”
“怕,我怕他們漏網,漏掉一個我都得跑路。”
孟月仙只有這一招了,要麼把他們一網打盡,要麼自己提桶跑路。
既然新聞報道可以讓所有人知道好事,那也可以讓所有人知道惡事。
這種黑惡勢力,堂而皇之,被報道出來,會放任不管嗎?
當然不會。
孟月仙賭的就是這。
於夢爲了這第一手材料也是冒險了,萬一被發現,人肯定是有危險,主要相機要是被砸了,他們倆吃不了兜着走。
過了一會兒,於夢纔跟小肖走出,手裏提着個大袋子,相機被衣服裹了好幾圈。
照片雖然才拍,可於夢早就給雜貨鋪,燒餅鋪都做了採訪,並且一再強調不會說出他們的名字,這纔得到信息。
送走了於夢兩人,孟月仙帶着陳啓妮子回到店裏正常營業。
幸虧頭一天,孟月仙就跟熟客們說好,下午營業。
![]() |
![]() |
![]() |
大金牙不負衆望,一早就來,不耽誤下午的生意。
衣服一換好,妮子門口一招呼,客人就一個接一個地進店。
忙到了九點,這才送走了最後一位。
孟月仙抵不住的乏累,又想着顧南在家,就不着急往家跑,睡在了店裏。
陳啓給裝好了門板,孟月仙在裏面反鎖了門,洗漱完上樓休息。
睡到半夜,被轟隆隆的聲音吵醒,打開燈準備下樓看看,拉了幾遍燈弦兒,都不亮,她拿起一邊的手電筒,剛下了兩節梯子,被眼前的一幕震驚。
黃褐色的水上飄着桌椅板凳互相撞擊,鍋碗瓢盆在水裏沉浮,水已經快要漫到二樓。
她渾身發冷,雙手發麻,快速爬上樓,慌忙去拿自己的大哥大。
手抖得不行,自己給自己一巴掌,這才鎮定下來,按下那串數字。
只有一串忙音。
她再撥,又是忙音。
沒有信號。
她環顧四周,用塑料袋包好存摺還有今天的營業款、大哥大,裝進挎包,捆在自己的身上。
又把外套穿好,準備再下梯子看能不能出去。
剛走到樓梯那,哪還有梯子,水已經漫了上來。
她趕緊回身,在閣樓上找工具。
找了一圈也沒有趁手的,只好折返到木梯子那,趴在地上準備把木梯子擡上來。
幸好是簡易梯子,又有水的浮力,她到底是咬着牙把梯子拽了上來。
她把梯子靠在二樓的牆上,一只手裏拿着枕頭底下的菜刀,去砍屋頂上的薄鐵皮,一只手舉着手電筒。
鐵皮經過風吹日曬早就酥脆,被尖厲的菜刀砍個不停,已經有裂口。
水已經漫到了二樓,摺疊牀開始慢慢漂浮。
孟月仙把缺口處砍得更大,用刀把錘擊捲起的鐵皮,這麼一點點鑿出一個逃命的出口來。
暴雨傾盆,雨水順着缺口潑下。
鐵皮鋒利,她盡力避開,也把兩只手割得鮮血淋漓。
等她鑽出,站在暴雨中努力睜開眼,四周是一望無際的黑暗,巨大的水聲轟隆作響。
整個老街,只有她一人,孤零零地站在房頂。
“救命——”
她的求救聲散在風中,很快就被巨大的水聲掩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