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李德彪村口了,浩浩口氣強硬地說:“我們就在這裏下。”
孟蕎麥立刻和李路說:“那就把他們放到這吧。”
李路就停下摩托車,浩浩自己從摩托車上下來,伸手就從孟蕎麥懷裏拉過妹妹,喫力地抱住放到地上,拉住妹妹的手就走。
丹丹憋住哭被哥哥拉得跌跌撞撞的。
孟蕎麥眼睛盯着他們小小的背影,很深地嘆了口氣。
李路開口:“你可以留住女兒。”
孟蕎麥搖頭:“現在不是時候。”
李路調轉車頭往回走,孟蕎麥抓着他的衣服仰頭看天,天上繁星點點,密密麻麻,她也心亂如麻……
走到半路,李路把車緩緩停下,說:“反正回去也睡不着,咱們聊聊吧。”
孟蕎麥坐在他後面沒動,只是鬆開了抓他衣服的手。
李路也沒下車,仍然坐着。他掏出一根菸點着,吸了幾口說:“這個兒子看來跟你結下樑子了。”
孟蕎麥眼睛看着無盡的蒼穹,幽幽地說:“順其自然吧,我只是心疼妹妹。
他是男孩,又會討他們家人喜歡,可丹丹是女孩,又本就不受寵,沒了媽媽的庇佑,可見多受苦。”
忽然,四周莊稼地裏的動靜特別大,蟋蟀叫,蟈蟈叫,青蛙叫,還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鳴唱聲越來越清晰。
那是兩個人都沉默了。
李路再次開口是鼓足勇氣的,“蕎麥,你完全可以現在就要回女兒的撫養權。”
孟蕎麥沒懂他的話,無奈地說:“我現在沒能力,我自己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開廠子又負債,法院不會把孩子撫養權判給我的。”
“但是我們兩個就可以。”
孟蕎麥感覺腦子“嗡”的一聲,然後整個人都傻了。恍惚間,她以爲剛纔幻聽了。
李路猛地轉身,雙手抱住她的肩,兩眼比星空都璀璨,孟蕎麥兩眼驚恐地看着他。
“蕎麥,我愛你,從10年前見你第一眼就愛上了,從此你在我心裏再沒人能取代!”這是他活了近30年第一次表白。
第一次主動靠近一個女人。
但這個表白,他日夜都期盼着,在心裏悄悄練習着,今天,終於如願了。
說完這句話,這個清冷孤傲的男人此刻心都快燒起來了,他戰戰兢兢地等着她的反應,就像一個人等着上帝的宣判……
孟蕎麥怎麼都沒有想到李路會突然跟她說這句話,而且,她兩輩子頭一回被表白,被人說“愛她”,她真的是措手不及。
但她一個活兩輩子的人,纔不會這麼“戀愛腦”,她的心被早被磨得跟石頭一樣硬。
她輕輕拿開他的手,故作輕鬆地說:“路,我明白你的意思,你就是想幫我要回女兒才這麼說的,但我不想這樣做,對你不好。以後呀,別這麼說了,我當沒聽見。”
李路的心猶如瞬間墜入萬丈懸崖,他腦子一片空白……
但他豈能就這麼罷休,他對着她深情地說:“蕎麥,我不是只是想幫你,我是真的愛你,愛你十幾年了。
那年,我剛上高中,暑假的一個傍晚,我和發小摸知了猴拿到縣裏收購站賣錢,你莊附近有個林場,知了猴很多,我們就去那摸。
你正好也去摸,你穿着一件洗得發黃,還打着補丁的白棉布褂子,身材苗條,兩根辮子垂到腰下,一雙眼睛亮如鑽石……”
孟蕎麥不由跟着他去搜尋那個傍晚。
“你領着你弟弟,你弟弟手裏拿着一根柳條,邊走邊抽打你,你只是躲並不指責他,那一刻,我有了一種想打那個可惡孩子的衝動。
偏偏他作死,路過我的時候甩着的柳條打到了我,其實並不疼,但我一伸腿把他絆倒了,當他張口罵我的時候,我狠狠地瞪着他,他立馬慫了。
但他卻把火撒到了你身上,尖厲地喝問你爲什麼不替他罵我,還說回家讓娘罵死你……”
孟蕎麥順着他的描述找到了那段記憶,弟弟被那個清瘦的少年絆倒了,還被那少年冷硬的眼神嚇到了,罵着她讓她替自己出氣,當她去看那個少年的時候,他們的目光交織在一起了。
那少年轉向她的目光瞬間繾綣溫柔,令她渾身一顫,因爲她從來沒有被這種目光注視過,她有些慌,不顧弟弟威脅謾罵拉起他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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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想到,那個少年正是眼前這個成功男人。
“就是那一眼,你就刻在了我心裏,後來知道你嫁人了,我想把你從我心裏驅逐出去,但我失敗了……後來,我認下了,這輩子我只能愛你一個。”李路攥緊兩拳。
孟蕎麥整個人都不好了,她真的不知道,原來這個世界上還有人愛她如此深沉,如此長久,又如此隱祕!
他對自己那麼好,不遺餘力地幫自己,還不叫自己姐姐,她終於懂了,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
這麼一個絕世好男人竟然愛自己十幾年如一日,她做夢都不敢這麼做啊!
可是,可是……她不能接受,因爲,自己不配。
她一個離了婚的女人,還是兩個孩子的娘,還比人家大5歲,呵呵,跟人家分明是兩個世界的人嘛。
孟蕎麥迅速調整好自己,眼睛注視着他,聲音平靜:“李路,對不起,你還是忘掉我找個好姑娘成家吧,我配不上你。”
李路胸口撕裂般疼了一下,啞聲問:“你不喜歡我?”
孟蕎麥爲了讓他死心,重重地點了一下頭,“我離婚了就不打算找男人了,在我眼裏,所有的男人都跟我沒關係。”
李路的心麻木了,感覺不到疼了,耳邊的蟲鳴聲又回來了,吵得他頭疼,他捧住了頭。
孟蕎麥能感覺到他的痛苦,但她無能爲力,只能默默坐在他身邊。
露水打溼了他們薄薄的衣裳,孟蕎麥打了一個冷戰,她直了直身子,輕聲說:“咱們走吧。”
李路也打起精神,對她說句“對不起”,擰車把打火。
孟蕎麥囑咐他一句:“別讓娘看出來。”
李路點頭:“我知道。”
“突突突!”摩托車呼嘯着穿過玉米地,載着兩個心事重重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