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孟月仙回來，屋裏的人都已經穿好羽絨服，準備開始第二輪。
郝主任不知從哪叫來兩輛車，直接開着車去哈市。
小胡不知怎麼跟李慶安聊的，非要帶他體驗下東北的搓大澡。
喝得醉醺醺的幾人就這麼浩浩蕩蕩出發。
也不知是醉酒迷迷糊糊讓旅程縮短，還是開車的司機油門踩得足，談笑間已經到了鐵東浴池的大門前。
 |
 |
 |
現在才下午五點，天色昏暗，街上的路燈相繼點亮。
幾人下車，在寒冷中擡頭仰望三層建築，還有閃爍的霓虹燈字。
走進大門，是寬敞的大廳，左右兩側是兩大面的鐵皮櫃。
年輕的小夥兒快速上前，“貴賓幾位請~”
李慶安有些懵，小胡攬着他的肩膀朝左邊的鐵皮櫃走去。
男左女右，兩方人馬分隔開來。
脫下厚重的羽絨外套，腳上的大棉鞋，換上塑料拖鞋，直接奔着掛簾子的男女兩個分區上樓。
越往上走，溫度越高，水蒸氣瀰漫在空氣中，直到又走到一排鐵皮櫃前。
脫下身上所有的衣服，走去牆邊的淋浴區。
磨砂玻璃隔開半人高的小間，蓮蓬頭裏是不間斷的熱水，簡單沖洗過後，就可以進大廳中央的高溫池、低溫池泡一泡。
整個大廳鋪滿白瓷磚，到處是蒸騰的熱氣，還有白花花的需要打馬賽克的人體，走來走去。
北方浴池就是這樣，大家坦誠相待。
李慶安克服着心裏的不適，雙手護住關鍵位置，跟在三個男人身後。
還好淋浴區稍有隔擋，不至於讓他那麼害羞。
郝主任早就先一步走去了牆邊的一溜搓操牀，相熟的師傅穿着紅色大短褲，手裏拿着乾淨的白毛巾，“主任~您有日子沒來了？”
白花花油膩膩的郝主任趴在剛沖洗乾淨的皮革牀上，“忙啊~”
搓澡工是個精瘦的四十來歲的男人，熟練地把毛巾一層層裹在手上，拽着郝主任的手臂開足馬力。
雖說天天呆在浴池上班，可他的皮膚依然黝黑，不像郝主任身上的肉，肥而白膩，隨着搓動渾身的白肉抖個不停。
李慶安被拽出淋浴間，也趴在搓澡牀上，像是待宰的羔羊一樣忐忑。
從初期的緊張，到後期的放鬆，最後直接睡了過去。
等被叫醒，渾身的皮膚滑得像是剝殼的雞蛋，蚊子飛上去都得劈叉兒。
小胡嘿嘿一笑，“給你搓了個奶~”
李慶安皺着眉，“什麼奶？”
顧東不想小胡忽悠他，“牛奶，別害怕。”
搓完澡的幾人回到鐵皮櫃那裏，有一摞摞乾淨的藍色短袖大褲衩，穿上就直奔三樓的休閒大廳。
孟月仙早就點了一壺熱茶，正端着茶杯小口啜飲。
整個大樓大廳都是一個個躺椅沙發，零零散散的有幾個休息的客人。
“小孟，大廳多不舒服，去包間。”郝主任伸了個懶腰走在前頭，小胡早就先一步打開包房的燈光。
裏面有一排皮質躺椅，每個躺椅邊還有個小茶几。
腳下是地毯，頭頂是小小的水晶燈，整個房間帶着一點點奢華之氣。
孟月仙選擇了靠門的一張躺椅，幾個男人紛紛落座。
“主任~現在進來嗎？”一個容貌姣好的女服務員站在門口，恭敬地彎腰。
“進來吧~再送點喫的進來。”郝主任很是放鬆地把自己攤在沙發上，愜意地翹起了二郎腿。
女服務員微微側身，一排女服務員走進屋裏，長相都不賴。
女孩穿着窄小的裙子，領口露出一大片雪白的皮膚。
還是不習慣被這麼伺候，三個人都有些拘謹。
“來這嘛~就是爲了圖個放鬆，你們坐的溜直，那能得勁兒嗎？”
顧東搖搖頭，“刺撓。”
郝主任的嗤笑一閃而過。
土包子就是土包子，哪怕是從深市回來，兜兒裏有子兒，還是掩蓋不住自己的一身窮酸氣。
這邊按着腳，那邊就有服務員端着小炒、燒烤、冰啤酒進了屋。
服務員認真按腳，郝主任的眼睛掉進了服務員的領口裏，恨不得在裏面游上幾圈。
這一天享受完，已經是半夜十一點。
那兩個司機坐在大廳，等待幾人穿戴整齊下樓。
郝主任打着哈欠，沒操心一點付錢的事兒，幾人鑽進小汽車裏，分道揚鑣。
等到了小旅館，疲憊的顧東、李慶安直接鑽進房間睡覺，孟月仙也鑽進暖烘烘的被窩。
第二天一早。
天剛矇矇亮，孟月仙就從被窩裏爬出，穿戴整齊就出了門。
她直接坐在縣政府對面的面館，點了一碗蓋了肉帽兒的手擀面，一邊喫一邊與老闆閒聊。
“咱這縣長咋樣啊？”
“縣長人可不錯，人老老實實，給咱老百姓辦實事，媳婦兒也是個好人，是我們縣醫院的院長。”
孟月仙點點頭，面館的門簾子被掀開，幾個凍得嘶嘶哈哈的男人鑽進店裏。
“來碗面！這雪下沒完了……”
“可不嘛~還是素面啊。”
“我也一樣。”
男人們坐在離鐵爐子稍近的桌邊，伸出兩個出大力而關節變形的手靠近熱源。
不多時，老闆娘一碗碗端出光頭面，泛着油花的面湯裏只有面條，飄着幾顆蔥花。
素面只要3毛，加了肉帽的就要6毛。
孟月仙坐了一會兒，見一個戴眼鏡的男人匆匆走進面館。
“來碗素面。”
“哎呀~孟縣長，你天天去那麼早幹啥？”
男人五十歲左右，進屋扯下起球的毛線帽，白髮叢生。
面相倒是和善，身材勻稱，身上穿着樸素得一點看不出是個縣長。
孟月仙在一旁默默觀察，見這跟自己本家姓的縣長呼嚕嚕吃了一碗素面，戴上帽子又匆匆離開。
孟月仙見他喫過的空碗下壓着5角錢，老闆娘收碗的時候不禁感嘆。
“這就是我們孟縣長，每次來喫都要多給錢，我要給他加肉他就急，哎呀~要不是現在下崗……”
老闆娘沒接着往下說，但是現在這個時候，整個東北都不好過，每個人都在生存線上掙扎。
孟月仙看向那個風雪裏的背影，也站起身跟了出去。
等老闆娘忙完收碗的時候，見到碗底下壓着一元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