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民呢,月仙這還沒喫過飯。”
顧愛民不耐煩地打斷她。
“餓個兩天又餓不死,咋?現在把她當兒媳婦看了?那年她進門,你不止一次說,看她就不是個持家的女人,後面大哥死了,你天天只知道哭,要是沒有她,大哥也不會死!”顧愛民眼睛通紅,近乎吼着出聲。
徐金蘭抹了抹眼淚,再不去看孟月仙渴求的眼神,轉身出門。
怎麼就發展到如今這一步,她自己怎麼也想不出來。
也許一開始就不該死乞白咧地跟着老孟頭來到這深市。
安安穩穩呆在老家,哪會出現這麼些事兒。
她擔憂地看向破船屋,又垂着頭走回漁村。
顧西跟孟秋生一路,來到南頭港,到處是連綿不絕的鐵皮房,每家門口都掛着漁網。
他跟着剛到達的幾名公安匯合,一起問詢漁民,有沒有可疑的外地人出現。
不出意外問詢暫時一無所獲。
劉勇帶着劉波跟劉濤去往沙角,也在挨家詢問。
傅淮川開着車載着伍邱一同來到爛泥灣,這裏比其他漁村更加破敗。
這裏的路根本稱不上路,車子剛過紅樹林就陷進了灘塗。
傅淮川跟伍邱跳下車,開始打量灘塗上歪歪扭扭的漁棚,那些棚子都是用竹竿和油布搭建,海風吹拂,吱呀作響。
油布上補丁摞着補丁,在海風跟日光的親蝕下,褪成了死魚眼一般的灰白色。
棚子四周晾着漁網,網眼裏還掛着沒摘乾淨的海蠣殼,潮熱腥臭的氣味飄浮在空氣之中,順着海風的方向飄得老遠。
不遠處的淺灘上泊着許多艘小舢板,船身斑駁,掉漆的船身上露出發黑的木頭。
幾個皮膚黝黑的漁民蹲在船頭補網,見兩人走近,擡起頭警惕地打量。
“同志,我想問問您這最近有什麼外鄉人出現?”伍邱從劫匪的口音判斷,並不是本地人作案。
黝黑的老漢也不吱聲,只是搖搖頭,眼神裏的戒備依然存在。
另一個稍年輕的男人放下手裏的漁網,擡起頭,冷漠地看向兩人。
“這裏外地人也不少,你找的是誰?”
傅淮川遞過孟月仙的照片,“你見過她嗎?”
漢子搖搖頭,“沒有。”
伍邱接着開口說道。
“只要提供線索,一個線索一百元錢。”
一提到錢,老漢眼睛發光,他的眼神飄向年輕漢子。
“年輕的女人倒是沒見到,最近倒是來了個老太太,北方人,跟她兒子一起過來的。”
傅淮川心急如焚,對這個信息並不過多關注,他只想多問些其他人,說不定能有線索。
“請問那老太太住在哪?”伍邱從包裏掏出一百元錢遞到老漁民手中。
常年在海邊風吹日曬,海里拖拽漁網,他的手曬得黢黑,骨節變形,五個指頭像是五個棒槌,他接過錢的時候還衝着天上的太陽照了照,臉上是抑制不住的興奮。
“就在那邊,房子邊有個爛桅杆。”
順着老人指過的方向,伍邱帶着傅淮川往那邊走。
熱辣的陽光由於海水的照射,晃得人睜不開眼。
伍邱剛走到破屋附近,徐金蘭抹着眼淚剛剛到家。
一見到傅淮川的臉,徐金蘭手裏的盆應聲落地,渾身緊張。
“大娘,我跟您打聽個事。”伍邱觀察徐金蘭神情慌張,眼睛心虛地避開傅淮川的臉。
![]() |
![]() |
![]() |
就連傅淮川都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他也覺察到此人的異常。
自從傅淮川回來,徐金蘭與顧愛民就去夜市街開燒烤店,所以兩家人並沒有見過面。
但是徐金蘭曾經在食堂遙遙見過傅淮川的長相,這才死了撮合顧愛民與孟月仙的心。
“我,我什麼都不知道……”徐金蘭就往屋裏鑽,被伍邱一把拽住胳膊。
“大娘,你害怕啥?我們又不是劫持人質的壞人~”
劫持人質四個字簡直是嚇破了徐金蘭的膽,渾身抖得像篩子。
伍邱的大手微微用力,拖着徐金蘭根本動彈不得。
“大娘,別怕,現在是法治社會,要是犯了罪,該抓起來的就會抓起來坐牢,該槍斃的一個跑不了。”
伍邱話裏有話,聽得徐金蘭嚇破了膽,顫聲說道。
“槍斃?”
“槍斃倒是還行,人綁去刑場,直接一槍嘣在腦袋上,聽說有時候還炸子兒,腦漿子都能打出來~”
徐金蘭腿一軟,坐在地上,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伍邱的眼睛像鷹一樣盯着冒冷汗的老太太。
“大娘,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只要沒出什麼大事,人質毫髮未損,那都不會判死刑,都來得及。”
傅淮川這時候再聽不出伍邱的意思那就真是個傻子。
他的雙手成拳,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他控制自己不要發瘋嚇到對方,讓經驗豐富的伍邱掌控場面。
徐金蘭嘴脣抖得不像話,喉嚨像是堵了棉花,什麼話也說不出。
伍邱湊在她耳邊,悄悄說道。
“您這邊立功,到時候你兒子就可以減刑,一切都還來得及,要是再晚點,鑄成大錯,神仙都救不了……”
徐金蘭內心掙扎,她六神無主,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可伍邱的話很有道理,畢竟是幹壞事,哪怕是對付自家人,可把人綁了,怎麼都是犯罪。
她眼裏涌出淚來,帶着哭腔說道。
“如果,如果我告訴你們,能不能,能不能不抓我兒子?”
傅淮川的拳頭咯吱作響,雙眼倏地佈滿紅血絲。
伍邱臉上帶着笑意,溫和地對着徐金蘭說道。
“我會幫他作證,盡最大可能讓他戴罪立功。”
徐金蘭這才下定決心,相信伍邱的承諾。
“你要是說了不算,我就吊死在你家門口,做鬼也不放過你。”
“成。”
徐金蘭伸出手,指尖指向灘塗上不起眼的一艘船塢。
“不掛旗的那艘……”
她話音剛落,伍邱跟傅淮川已經跑了好遠。
伍邱一邊跑一邊說道。
“你先去找電話報公安,怕人跑了。”
傅淮川拒絕,“兩個人勝算更大,不能等下去了。”
跑進灘塗,二人繞到衆多船塢的陰影處,尋找沒有旗幟的那一艘。
伍邱一眼發現,帶着傅淮川在陰影處悄悄繞過去,上船只能通過一塊搭建的木板,太過醒目,兩人慢慢下海,游到船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