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看書的偏好…哪裏像個閨閣女子?
簡直比她那些在國子監讀書的堂兄們還要有野心!
姜清寧被她的反應逗笑:“郡主說笑了,清寧以爲,便是女子,文韜武略俱全,亦非壞事。“
”安邦定國、運籌帷幄,未必是男兒專利,女子立於世間,更需有野心,非是爭權奪利之野心,而是掌控自身命運、活出廣闊天地之雄心。”
“唯有自身強大,方能護想護之人,行想行之事,不依附,不屈從。”她語氣平和,字字鏗鏘,擲地有聲。
“掌控自身命運…活出廣闊天地…”李幼薇喃喃重複着,只覺得一股從未有過的激流衝擊着她的認知。
從小到大,她被教導的都是如何做一個合格的宗室貴女,如何相夫教子,如何維護家族體面。
從未有人告訴她,女子也可以有“野心”,也可以追求“廣闊天地”。
姜清寧的話,如同在她固化的思維上,鑿開了一道縫隙,透進令人嚮往的光。
李幼薇喃喃道:“你說得對,憑什麼女子就只能困於後宅?憑什麼我們就不能有更廣闊的天地?”
她心神激盪,思緒翻飛。
馬車緩緩停了下來。
車外傳來侍衛恭敬的聲音:
“郡主,姜姑娘,秦國公府到了。”
秦國公府的氣派自不必說,朱門高牆,石獅威嚴。
因是郡主駕臨,又有王太醫同行,門房早早得了信,中門大開,管家帶着僕役恭敬地候在門前。
李幼薇滿身郡主的雍容儀態,在侍女攙扶下優雅下車。
姜清寧緊隨其後,姿態從容,不卑不亢。
“郡主萬安,姜姑娘安好。”秦國公府的管家是個精幹的中年人,禮數週全,眼神不着痕跡地在姜清寧身上多停留了一瞬。
“秦伯不必多禮。”李幼薇顯然對這裏熟門熟路,微微頷首,“夫人今日精神如何?王太醫來了,正好請脈。”
“有勞郡主掛心。”秦管家躬身道,“夫人今早起來略有些咳嗽,近日的確精神有些不濟,此刻正在暖閣歇着,世子爺也在夫人跟前侍奉湯藥。”
秦休也在?
姜清寧心中微動。
“知道了。”李幼薇點點頭,帶着王太醫和姜清寧徑直向內院走去。
國公府內庭院深深,抄手遊廊曲折通幽,處處透着百年勳貴的底蘊與莊重。
府中下人訓練有素,見到郡主和姜清寧,皆屏息垂首,恭敬行禮。
穿過幾重院落,來到一處向陽的暖閣,空氣中瀰漫着清苦的藥香。
門口侍立着幾個衣着體面的大丫鬟,見到李幼薇臉上都露出真心的笑容,顯然對她極爲熟悉和歡迎。
“郡主來了!”一個圓臉的大丫鬟打起簾子,聲音帶着喜意,“夫人剛還唸叨您呢!”
臨窗的紫檀木貴妃榻上,倚靠着一位中年婦人。
她穿着素雅的藕荷色雲錦常服,臉色是尚在病中的蒼白,眉眼間滿是倦怠。
姜清寧看到秦國公夫人的廬山真面目,一時之間不由得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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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夫人,竟然是前些時日,隨着她去京兆府衙,幫着說話撐腰的夫人。
怪不得當日秦休看到她,神情頗爲有些不對。
不是姜清寧自戀,但卻似乎是明白了,秦國公夫人爲何裝作其他身份貴夫人的原因了……
她的身側,一身墨色常服的秦休正半跪在榻前的小杌子上,手裏端着一只溫潤的白玉碗,小心翼翼地用銀匙舀着碗中的湯藥,正低聲哄勸着母親喝藥。
聽到動靜,秦休轉過頭來。
看到跟在李幼薇身後走進來的姜清寧,他深邃的鳳眸中閃現出驚喜的光芒,隨即又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他迅速放下藥碗,站起身:“母親,郡主和…姜姑娘來了。”
李幼薇含笑行禮:“幼薇見過夫人,我又來看您啦。”
姜清寧隨之行禮:“姜家清寧見過秦國公夫人,夫人安好。”
“幼薇來了?”秦夫人聽到李幼薇的聲音,臉上露出溫和的笑意。
她的目光隨即落在姜清寧身上,坐直身子頷首道:“姜小姐。”
她原本是很滿意姜清寧的,並不介意她的那些過往,甚至讓在深宮中的愛女時不時召見,但是姜家這些時日裏鬧出的笑話着實多了些,加上近來生病,倒是沒時間關注二人的感情動態了。
“夫人快別動。”李幼薇快步上前,很自然地接過秦休剛纔的位置,坐在榻邊的小杌上,握住秦夫人有些冰涼的手。
“您感覺怎麼樣,咳嗽可好些了?王太醫來了,讓他給您仔細瞧瞧。”
“老毛病了,不礙事的,勞你總惦記着。”
秦夫人拍拍李幼薇的手背,目光卻依舊停留在姜清寧身上,聲音溫和卻帶着一絲虛弱:
“姜姑娘快請坐,休兒,還不給姜姑娘看座?”
“夫人安好。”姜清寧上前,依禮福身,姿態恭謹而不失大方,“冒昧前來打擾夫人靜養,是清寧的不是。”
“無妨的。”秦夫人笑了笑,示意她起身,目光在她沉靜秀美的臉上停留片刻,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讚賞,“早就聽休兒提起過姜姑娘,今日一見,果然氣度不凡。快坐下說話。”
無論如何,在李幼薇的面前,她還是要給李幼薇幾分薄面的,倒不如裝作是初見。
對於李幼薇她着實喜愛,但奈何秦休對她並無感情,秦國公夫人就把她當乾女兒養着,平日裏送的東西不少。
秦休親自搬來一張鋪着軟墊的繡墩,放在榻前不遠不近的位置。
姜清寧謝過,端坐其上,背脊挺直,儀態無可挑剔。
王太醫上前爲秦夫人請脈,室內一時安靜下來。
秦休的目光幾乎無法從姜清寧身上移開,眼神裏的關切和欲言又止幾乎要溢出來。
秦夫人將兒子那點心思盡收眼底,心中微嘆。
她看向姜清寧,語氣溫和地問道:“姜姑娘,方纔聽休兒匆匆提了一句,說你在鋪子門口遇到了些麻煩,可受了驚嚇,沒傷着吧?”
“勞夫人掛心,只是些小人構陷的把戲,幸得郡主和王太醫及時援手,已真相大白,並未傷及清寧分毫。”
姜清寧聲音平靜,將事情簡單帶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