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伯府雖不算頂級權貴,但動用幾個市井潑皮,買通一個走投無路的婦人服毒構陷,還是做得到的。”
“白清漪也有可能,但她的手段更傾向於後宅陰私,這般當街鬧事的粗暴方式,不像她的手筆。”
“姜如意恨我入骨,又急於在安平伯府立足,用這種毒計一石二鳥,既能毀我名聲產業,又能打擊秦休對我的關注,最符合她的行事風格。”
她寫完,將素箋遞給紫蘇:“收好,明日你親自去一趟京兆府,找之前相熟的捕頭,將今日王太醫的診斷記錄和郡主侍衛拿下的人證口供一併送過去。”
“重點查查那婦人的背景,近期接觸過什麼人,有什麼銀錢往來,還有那幾個煽動者。”
“嫁入安平伯府不代表高枕無憂,這次,我要讓姜如意偷雞不成蝕把米。”
“是,小姐放心!”紫蘇接過素箋,小心收好,眼中閃爍着興奮的光芒。
她就喜歡看小姐運籌帷幄的樣子。
“另外,”姜清寧端起安神茶飲,輕輕吹了吹,“衛齋那邊,秦休今日雖未明說,但走得如此匆忙,想必是那邊有了新動靜。”
“你讓張嬤嬤那邊也盯緊些,尤其是溫子怡接觸過的藥鋪、當鋪、或者一些三教九流之地,一個敵國的長公主要在京城活動,必然需要錢財和人手,不可能毫無痕跡。”
“是,小姐!”紫蘇領命,正要退下。
“等等。”姜清寧叫住她,沉銀片刻,“讓張嬤嬤想辦法查查平江侯府,姜月柔與他們的婚約,我總覺得這速度太快了些。”
“平江侯府到底是勳貴之家,爲何會接受一個和離還帶着女兒的商戶女,這背後沒準藏着什麼我們不知道的牽扯,亦或是隱私。”
姜月柔目前表現可靠,作爲她的人,必須要嫁到好人家。
紫蘇心中一凜,鄭重點頭:“奴婢明白了,這就去安排!”
書房內只剩下姜清寧一人。
她走到窗邊,推開半扇窗戶。
涼風迎面,讓她有些紛亂的頭腦清醒不少。
蟄伏在暗處,虎視眈眈的太子黨,以及圖謀顛覆的前朝遺孤…
千頭萬緒,如同無形的絲線,纏繞交織,將她裹脅其中。
幾日後。
書房燈火通明。
紫蘇奉上熱茶,無聲地退下,將空間完全留給案几兩端的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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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休一身墨色常服,襯得面容愈發冷峻。
他將一份謄抄的卷宗推至姜清寧面前,聲音低沉而直接:“時機已到,林衡,該死了。”
姜清寧執杯的手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
她擡眸,對上秦休那雙彷彿能洞穿人心的眼睛。
他說得如此直白,彷彿在談論一件再尋常不過的公事,但毫不掩飾的殺意卻讓她心頭微震。
“好。”她放下茶盞,聲音清冷,沒有絲毫猶豫。
殺林衡,爲清晞討回那一箭之仇,是她蟄伏至今最重要的目標之一。
“你打算如何做?”
秦休指尖點了點卷宗:“奉國公林崇這些年仗着皇后和太子,手伸得太長,鹽稅、漕運、軍需採買,處處皆有他林家貪墨的影子,陛下並非不知,只是……”
“只是需要林家來制衡你秦國公府,以及其他蠢蠢欲動的勢力。”姜清寧接話,語氣平靜地陳述。
她雖未入朝堂,但這些年經營的密網,早已將京中乃至朝堂的暗流涌動,探知得七七八八。
“不錯。”秦休頷首,目光更深沉了幾分,“陛下登基之路…並不光彩。“
“先帝駕崩疑雲重重,三位藩王雖被老國公暗中送往封地,得以保全性命,但心中怨恨難平,這些年從未放棄過尋找機會。”
“祖父臨終前,將這段祕辛告知家父與我,並囑託務必守住社稷安穩,避免更大的動盪。”
他點到即止,並未詳述先帝之死的具體內幕,但登基不光彩幾個字,已足夠姜清寧猜到些許。
“所以陛下對兵權,對任何可能威脅他皇位的力量,都極爲敏感。”
秦休頓了頓,覺得姜清寧應該知道當年的真相了。
他沉聲道:“姜家當年便是因爲鋒芒太露,又恰逢北境暫時平定,失去了被需要的價值,才被陛下默許,由急於攀附林家和太子等人構陷定罪,迅速清洗出局。”
姜清寧的心猛地一縮。
怪不得這幾個月以來,無論如何都查不到,這等祕史,只會由皇室專門的人嚴加看管。
雖然她早已猜到父兄被貶嶺南必有隱情,甚至隱約懷疑是皇權傾軋的結果,但親耳從秦休口中聽到如此清晰的脈絡,一股恨意瞬間席捲上心頭。
她攥緊了袖中的手,指甲幾乎嵌進掌心。
秦休看着她瞬間蒼白的臉色,和眼中翻涌的痛恨,繼續道:
“陛下如今對奉國公府的不滿日益加深,只是苦於沒有確鑿且足以動搖其根基的罪證,也忌憚徹底拔除林家後,失去對朝局的平衡。”
“我們要做的,就是給他遞上這把刀,並且讓這把刀足夠鋒利,足以讓他下定決心,且無法再猶豫。”
“製造罪證?引他入彀?”姜清寧迅速收斂情緒,思路清晰地詢問。
“是。”秦休展開一張簡易的京城佈局圖,指尖落在城南一片區域,“這裏是林家在京城最大的私鹽倉庫,也是他們親吞官鹽,偷稅漏稅的最大窩點,我已掌握部分賬冊和關鍵人證,但還不夠致命,我們需要一場‘意外’。”
他壓低聲音,將自己的計劃和盤托出:“三日後,京城巡防營例行換防,其中一隊負責南城門的副將,是林家安插的人。”
“我已買通其手下一名不得志的校尉,屆時會有一批官鹽在運輸途中遭遇暴雨,道路泥濘,車輛傾覆,部分鹽包不慎落入附近一條廢棄的溝渠,這條溝渠,恰好連通着林家那個祕密倉庫的後牆暗渠。”
姜清寧眸光一閃:“你要讓這批官鹽,神不知鬼不覺地流入林家的倉庫?坐實他們不僅偷稅漏稅,更膽大包天,盜竊官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