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清漪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用痛楚來提醒自己清醒。
“夫人息怒!”
旁邊侍立的一個小桃嚇得臉色慘白,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聲音帶着哭腔。
“白姨娘身子弱,求夫人開恩,饒了她這次吧……”
“滾開!”
姜如意一腳踹開桃兒,嫌惡地瞪着她。
“你也是個吃裏扒外的踐蹄子,再敢多嘴連你一起打!”
她看着白清漪背上交錯的血痕,看着那隱忍卻依舊清麗動人的側臉,心中的嫉恨難以收斂。
憑什麼這個低踐的表妹能得了荀臣的幾分憐惜?
憑什麼她還能有那樣一張勾人的臉?而自己費盡心機才懷上這個孩子,卻還要日日提防!
“兩個時辰,跪滿!”
姜如意丟下鞭子冷冷地命令,隨即又撫上小腹,臉上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
“本夫人要去用安胎藥了,你就在這裏好好反省!”
姜如意在丫鬟的攙扶下施施然起身,走向內室,臨走前還不忘丟給白清漪一個充滿惡意的眼神。
直到姜如意的身影消失在珠簾後,小桃纔敢爬起來,連滾爬爬地撲到白清漪身邊,看着那血肉模糊的後背,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往下掉。
“姨娘您怎麼樣,疼不疼,奴婢這就給您上藥……”
她聲音哽咽,手忙腳亂地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瓷瓶,裏面是偷偷藏起來的金瘡藥。
冰涼的藥粉接觸到傷口,帶來一陣刺骨的痛,白清漪的身體又是一陣緊繃。
小姚一邊小心翼翼地撒藥,一邊忍不住低聲哭訴:“夫人她太過分了,日日這樣折磨您,這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白清漪微微側過頭,看着小桃哭紅的眼睛和滿是心疼的臉。
在這個喫人的府邸裏,桃兒是唯一真心待她的人。
她擡手輕輕拂去桃兒臉上的淚珠,聲音嘶啞卻異常平靜:“別哭傻丫頭,這點傷死不了人。”
“可是……”小桃看着那猙獰的傷口,心疼得無以復加。
白清漪打斷她,眼神銳利起來,壓低聲音問:“桃兒,我讓你做的事可曾懈怠?”
小桃渾身一顫,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眼中充滿恐懼。
她下意識地左右張望了一下,確認無人注意這邊,才用幾乎聽不見的氣音顫抖着回答:“沒有,奴婢每日都按姨娘吩咐的,在夫人晨起的那碗安胎藥里加了那東西,一次都不敢落下。”
白清漪聞言滿意地點點頭,聲音更低:“很好,記住這件事爛在肚子裏,若被第三個人知道,不僅是我,你,還有你在鄉下的爹孃和弟弟都活不成。”
小桃嚇得渾身發抖,連連點頭,眼淚又涌了上來:“奴婢知道,奴婢死也不敢說,可是姨娘,那藥真的不會被人發現嗎?萬一……”
“沒有萬一。”
白清漪的聲音斬釘截鐵:“那東西無色無味入水即化,混在安胎藥裏,便是宮裏的太醫也未必能察覺。”
“況且……”她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刻骨的恨意,“她姜如意不是仗着這個孽種耀武揚威嗎,那就讓她好好養着,養得越大越好!”
她也是偶然得知姜如意這個孩子的真相。
那日荀臣中藥與姜如意廝混後,姜如意回到府中唯恐不能一次中,立刻服下了極其霸道的坐胎藥。
若非如此,姜如意又怎會因禍得福,在小佛堂靜心祈福時被診出喜脈,被安平伯老夫人當成寶貝疙瘩一樣風風光光地接了出來。
徹底斷絕白清漪最後一絲的希望。
既然她白清漪此生註定無法擁有自己的孩子,那麼與其讓姜如意生下荀臣的孩子,日後騎在她頭上,或者讓那個已經記在姜如意名下的白眼狼荀莫離繼承一切,不如釜底抽薪。
姜如意不是想母憑子貴嗎?
她就讓她貴到極致,讓那個孩子在她肚子里長得健壯無比,大到生產之時足以要了她的命,即便是不死也要殘廢。
到時候安平伯老夫人爲了保住孫子,必定會選擇保小,而她白清漪作爲府中唯一有名分又溫婉賢淑的女人,自然是最合適的撫養人選。
只要孩子在她手裏,再尋機除掉礙事的姜如意,被扶正爲繼室夫人便指日可待。
想到此處,白清漪眼中閃過一絲狂熱的光芒,背上的鞭傷似乎也不那麼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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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承受着姜如意日復一日的凌辱,就是爲了等待那個致命時刻的到來。
內室裏瀰漫着淡淡的藥香。
姜如意皺着眉,看着丫鬟端上來的那碗黑漆漆的安胎藥。
自從懷孕後,這苦澀的藥汁就成了她每日的噩夢。
“夫人,藥好了,太醫說了,得趁熱喝纔有效。”大丫鬟春杏小心翼翼地勸道。
姜如意不耐煩地揮揮手:“知道了,放下吧。”
她端起藥碗,看着碗中倒映出自己略顯浮腫的臉,心中更是煩躁。
懷孕的辛苦,荀臣的日漸冷淡都讓她心緒難平。
她捏着鼻子,正要將藥灌下去,眼角的餘光瞥見珠簾外,那個依舊跪得筆直,後背染血的素白身影。
一絲扭曲的快意涌上心頭。
她故意將藥碗端得更高些,讓白清漪能清楚地看到,然後才慢條斯理地將藥汁一飲而盡。
藥汁苦澀難當,姜如意被嗆得咳嗽了幾聲,春杏連忙遞上蜜餞。
她含了一顆在嘴裏,壓下那股噁心感,目光卻始終盯着珠簾外的白清漪。
白清漪低垂着頭,彷彿對一切都無知無覺。
然而在姜如意看不到的角度,她的脣角緩慢地勾起了一抹期待的弧度。
白清漪緩緩閉上眼,將眼底翻涌的瘋狂恨意和熾熱野心,盡數掩藏在低垂的睫毛之下。
深夜,凝香苑偏院的簡陋廂房內。
光線昏暗,白清漪趴在硬邦邦的牀榻上,背上蓋着一層薄薄的細棉布。
小桃正含着淚,小心翼翼地給她已經清理過傷口的背上,塗抹着氣味清涼的藥膏。
“嘶……”藥膏觸碰到最深的傷口,白清漪忍不住吸了口冷氣。
“姨娘,您忍着點。”
小桃心疼得手都在抖,哽咽道:“這傷怕是又要留疤了,夫人她怎麼能下這麼重的手……”
她想起白日裏鞭子抽下去的狠厲,就覺得不寒而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