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寧?你也配喊她寧寧?
沈妙雲垂眼看着趙黎安。
她彷彿第一天才真正認識眼前這個男人,心頭一陣悲涼。
沈妙雲轉頭吩咐丫鬟拿馬紮來,坐下後才若無其事道:“看見了,怎麼了?”
趙黎安看着沈妙雲一臉淡定,忽然又不確定,她到底知不知道。
看樣子像是不知道。
“沒什麼,就問問。”趙黎安暗暗打量她,終於確定妻子當真不知,心裏一陣遺憾。
沈妙雲既不知道他養外室,他也不知如何開這個口了,只好暫且作罷。
沈妙雲給他上藥,兩人各懷心思,一時相顧無言。
上完藥,沈妙雲便要走了。
趙黎安忽然拉住她的手:“雲兒,你去哪?”
沈妙雲一如既往地溫柔道:“我去給你煎藥。在國公府聽說你受了傷,可把我擔心壞了,就先去妙手堂買了藥,你在這裏等我。”
趙黎安心裏浮上愧疚,不由心疼道:“這種事讓下人去做就好了,怎能讓你親自操勞。”
沈妙雲不動聲色地抽出自己的手:“無妨,我總想爲你做點什麼,且由我來煎藥,我方能安心。”
趙黎安心裏暖暖的:“得妻如此,夫復何求。”
出了屋子,沈妙雲神情覆上一片冷意。
她絕不會讓趙黎安傷害寧寧。
既然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那這輩子都躺在裏面好了。
–
沈霜寧從裴執那得知淼淼已經離開京城後,總算是徹底放心了。
待到下一次入宮,已是兩天後。
沈霜寧依舊不緊不慢,在午時入宮。
這次引路的是個小太監,對方幫忙拿了包袱,姿態恭敬。
沈霜寧低眉斂目地走着,忽然聽到幾聲奇怪又清脆的響聲傳入耳中。
啪!啪!
一下又一下,在寂靜的廊道上顯得有些許刺耳。
阿蘅還在好奇張望,沈霜寧卻一下聽出來這是巴掌扇人臉的聲音。
拐過一個彎時,便看到一名宮女跪在青磚上,面前站着個頗有資歷的宮女,而此時那跪着的小宮女,正擡着手,一下又一下地往自己臉上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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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張臉紅得就快跟宮牆一樣了。
阿蘅瞪大眼睛,沒料到會看到這種景象。
引路的小太監卻早已見慣了這種景象,不動聲色帶沈霜寧離遠了些。
沈霜寧是不想多管閒事的,可經過那宮女身邊之後,她轉眸看了一眼,只一眼神情就有了變化。
寶珠!
上一世沈霜寧在宮裏落水,前世的景瑜放蛇咬她,便是寶珠跳下水救了她,否則她還不知道身在何處。
寶珠救了她之後,她尚未來得及報答,對方就被人揪了錯處趕去辛者庫。
又因寶珠在宮裏頭,而她在宮外,中間隔着高聳的宮牆,一切都很不方便。
待她好容易打聽到寶珠的消息時,得知的卻是寶珠的死訊。
是她害了寶珠。
而寶珠面前長相刻薄的宮女她也認得,正是麗妃身邊的大宮女,慣會狐假虎威,前世見過,上次入宮時也見過的。
沈霜寧沒有多想,腳尖一轉,就朝寶珠走了過去。
小太監登時一驚,伸手想攔,忙喊道:“四小姐!”
然而沈霜寧的身影已經走遠了。
寶珠在這裏跪了已有一個多時辰,腦袋都暈乎了,可不得不強打起精神,每甩一個巴掌,就要說一聲“麗妃娘娘鳳儀萬千”。
若是少了一句,面前的宮女就會讓她重來。
恍惚間,她聽到一個很好聽的聲音。
那人說:“住手。”
寶珠扇巴掌已經成了條件反射,就在下一個巴掌要落到臉上之際,一只纖細的手伸過來,一把攥住了她的手。
寶珠愣了愣,擡眼看去,入眼是一個她從未見過的,很貌美的姑娘。
對方心疼地望着她道:“別打了。”
此時那名尖下巴的刻薄宮女冷着臉道:“四小姐,我勸你不要多管閒事。”顯然是記得沈霜寧的。
也是,能讓麗妃記住的人,作爲得力手下,自然也要上點心。
這名宮女一開口,寶珠纔像是猛地回過神般,連忙用另一只手猛扇自己。
“麗妃娘娘鳳儀萬千!”
寶珠的脣角都帶了血。
沈霜寧見狀攔不住,只好直起身看向眼前的刻薄宮女,道:“她犯了何錯?”
對方微微勾起脣,輕蔑地瞥了寶珠一眼:“自然是這個死丫頭毛手毛腳,衝撞了麗妃娘娘,不給她點教訓,她今後怎麼能伺候好娘娘呢?”
原來上一世這會兒,寶珠還在錦繡宮當差,而她一身的舊傷,想來就是在錦繡宮受的。
沈霜寧兩道細眉緊擰着。
眼下麗妃身份高貴,有皇帝寵愛,又背靠燕王府,是除了皇后以外最有權勢的妃子,而她只是個小小的世家小姐,根本說不上話,也沒有把握保下寶珠。
而麗妃最不喜旁人跟她對着幹,若是此刻她非要護着寶珠,反倒會害了她。
思索間眸光微微一動,沈霜寧想到了景瑜公主,心裏已有主意。
於是斂了神情,裝作對寶珠很不喜的樣子,退開一步道:“原來是衝撞了麗妃娘娘,那是該好好長記性。”
大宮女眉梢輕挑,她還以爲這位沈四小姐突然過來,是要護着這死丫頭呢。
大宮女對沈霜寧的識時務很滿意,脣上帶了一抹笑意,像是把沈霜寧劃爲了自己的陣營似的。
寶珠則神情一僵,肩膀微微發着抖,心底卻也不是很意外。
只是眸子裏不禁劃過一抹失落和譏誚。
她方纔竟然天真的以爲,對方是來拯救她的,像她這樣的低踐之人,死了也是活該吧……
耳邊傳來十分乾脆的巴掌聲,沈霜寧忍住沒看。
她站在錦繡宮門口,對那大宮女說道:“不敢叨擾娘娘午睡,勞駕姐姐代我向娘娘問聲好。”
對方微微揚着下巴,含笑道:“四小姐有這份心,娘娘會記着的。四小姐慢走。”
大宮女已然將沈霜寧歸爲要巴結麗妃娘娘的那一類人,心底多少有點瞧不上。
還以爲沈四小姐是多麼與衆不同的人兒呢,原來也不過是個俗人。
大宮女居高臨下地瞥向寶珠,淡淡道:“行了,進去吧。”
寶珠癱倒在地,顫聲道:“多謝宜春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