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漫天,弦月漸滿。
蕭景淵立在門口,內心卻生出一種空茫之感,還有錐心之痛襲來,垂在身側的手指悄然緊握。
她甘願自己承受痛苦,哪怕被毒性親蝕,也不願接受他的“幫助”。
蕭景淵於是又想起在雲霄樓那晚極致的歡愉,香汗淋漓的她在喚出一聲郎君後,緊隨而來是那聲纏綿的“裴公子”。
想起今日在太子婚姻上,她望向裴執的那一眼。
沈霜寧,若換作裴執來,你便願意了嗎?
可他不會給裴執這個機會。
蕭景淵冷下眼眸,擡腳走了進去,反手將門輕輕合上,將滿園的清輝隔絕在外。
阿蘅戰戰兢兢地守在外面,身子都繃直了,這一回,她沒有被打暈。
天知道她方纔看到蕭世子出現時,她有多驚恐,下意識就想喊人來。
可緊接着,蕭世子很薄涼地警告了她:“若想讓你家小姐安然無恙,就閉嘴,否則我不介意再打暈你一次。”
什麼叫“再”?
阿蘅這才醒悟一般:合着之前在皇宮裏,兩次把她弄暈,潛入小姐屋裏的混蛋,竟是蕭景淵?!
就這一晃神的時間,蕭世子已經徑直越過她,推門而入了。
阿蘅想起方纔沈霜寧明顯不適的模樣,又想起了雲霄樓那大夫說過的話,頓時全都明白了!
阿蘅壓下心裏的驚濤駭浪,既沒有喊叫,也沒有攔着蕭景淵,就這樣站在門外,嚴防死守!
屋裏點了燈,光線昏昏沉沉的,並不明亮。
燭光像一汪安靜的流水,在器物上緩緩淌過,漾出一片寧謐的氛圍。
女子的閨房,蕭景淵是頭一回來。
上一世沒來過,這一世來了。
他神情平靜地掃視了一圈,目光落在臥榻上——那裏整整齊齊疊着兩件女子的衣裳,料子輕柔,是溫柔的月白色。
隨後有輕盈的水聲從裏面傳來。
而沈霜寧已意識不清,一心跟腦海裏的邪念較量,根本不知道蕭景淵的到來。
直到有人將她從冰冷的水裏抱出來,穩穩放到了軟榻之上,她才晃晃然意識到,是蕭景淵來了。
她費力地擡眼,想看清他的模樣,視線卻被洶涌而出的淚水糊成一片,只能隱約辨出他輪廓分明的側臉。
沈霜寧身上穿了件單薄的中衣,已經完全被浸溼,緊緊黏在肌膚上,勾勒出起伏的曲線。脖頸、臉頰、長髮,都溼漉漉的,可渾身都滾燙極了。
她蜷縮在榻上,胸脯隨着粗重的喘息劇烈起伏,像瀕死的蝶在撲扇翅膀。
身下的枕蓆被浸出大片深色水痕,如同暈開的墨,凌亂的長髮糾纏着鋪開。
那蒼白裏透着緋紅的臉,混着這份破碎的狼狽,竟生出一種近乎妖冶的美,像雪地裏驟然綻開的血色山茶。
蕭景淵手指隔着衣料,也能觸及到那驚人的溫度。
可此刻的他,眼底沒有半點在雲霄樓時的情欲,倒是異常平靜、理智,甚至顯出幾分冷酷來。
他正要起身離開,身上卻傳來了阻力。
於是低下頭,一只纖細柔弱的手指,緊緊抓住了他的衣袖。
蕭景淵的目光順着這只手,望向她。
沈霜寧眼睛紅紅的,用着近乎哀求,又帶着欲望的目光看着他。
蕭景淵便想起了前世他的世子妃,似乎也曾這麼看着自己,一時有片刻的恍惚。
蕭景淵凝眸看了她半晌,擡手撫過她的臉頰,道:“若是你清醒時,也能如此看我,我命都可以給你。”
蕭景淵一點點掰開她緊緊攥着衣袖的手指,起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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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霜寧望着那身影遠去,慢慢閉上了眼,然後背過了身去,依舊是蜷縮着不動,將手指放在了嘴裏咬着,漸漸嚐到了一絲血腥味。
可那人的腳步聲很快又回來了。
還將她死死咬住的手指用力拿開,握在手裏。
沈霜寧擡起來的眼裏還泛着欲色,同時還帶着點迷惑茫然地望向他。
“別咬了。”蕭景淵道。
沈霜寧並不知,她準備用來給自己放血的刀,竟被蕭景淵拿了去。
蕭景淵二話不說用利刃將自己的虎口一劃,殷紅的鮮血便流了出來,而他神情都沒變一下,便伸到了沈霜寧眼前。
女子還一點反應沒有,委委屈屈,泫然欲泣地瞧着他。
蕭景淵無奈,只好將她整個人撈過來,放到自己腿上,讓她腦袋抵着自己家的胸口,再把手擡起。
溫聲道:“含住,就不那麼難受了。”
也不知沈霜寧是不是聽進去了,乖乖張開了微微溼潤的櫻脣。
這種事其實不是第一次幹了。
在醉雲樓初遇時,蕭景淵遇見中了藥的沈霜寧,也這麼做過。
不過那時他願意給她喂血,純屬是怕她神志不清,泄露了他的行蹤,或者說是真實的意圖,實則並不太在意她的死活。
眼下卻不得不萬般謹慎。
慕漁如今雖還未抵達京城,卻已從信中得知大致的情況,是以先由快馬加急送來了“解毒丸”。
只待他血液裏的毒壓制了沈霜寧體內另一種毒,兩刻之後再喂她喫下解毒丸,這一次就算平安熬過去了。
但沈霜寧並不乖,嚐到血腥味後就本能地抗拒,偏開臉躲開了。
她似乎想用更舒服的方式,於是一雙爪子伸過去要去扒他的衣裳,竟有幾分輕車熟路。
蕭景淵素來冷靜自持,且並非上次那般醉酒不清醒,是以輕易就制住了她,捏着她的下頜,強行讓她喝下自己的血。
反倒逼得沈霜寧眼淚盈盈,嘴裏發出難受的嗚咽,活像是被他欺負得很了。
阿蘅在外面聽着,難免會胡思亂想,清秀的臉紅得像個煮熟的蝦子般,忙將耳朵捂住了。
卻不知,這回是真誤會了,裏頭可是什麼都沒發生。
過了約莫半個鍾,屋裏終於安靜下來,隨後是蕭景淵平和的嗓音傳來:“去打些熱水來。”
吩咐起阿蘅倒是得心應手。
阿蘅也很識趣,老老實實去讓人打了熱水,自己再拎着桶推門進去,卻是不敢多看。
過了會兒,蕭景淵道:“你可以出去了。”
阿蘅沒有立馬出去,躊躇地站着原地,依舊不敢擡頭。
蕭景淵這纔看她一眼,道:“她沒事。”
阿蘅這才肯走,快將門關上時,卻弱弱地說了句:“時、時辰不早了,世子還是…….還是早些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