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總算現身了!”
那金光戰甲在灰濛濛的城牆上格外耀眼,彷彿得上天垂憐,一縷陽光落在他身上,更顯得神威浩然,不可小覷!
瑞王的聲音帶着壓抑的怒火,又透着幾分獵物終於入網的亢奮。他死死盯着那道金色身影,彷彿要將對方生吞活剝。
黑石山讓他僥倖逃脫,軍營設局又被他溜走,這一次,通州城下二十萬大軍壓境,他倒要看看,蕭景淵還能往哪裏逃!
瑞王緩緩舉起手中的長槍,槍尖直指城樓上的金色身影,朗聲道:“全軍聽着!今日誰能砍下那人首級,本王便封他爲侯,賞黃金萬兩,再賜良田千畝!拿下通州後,城中財物,任憑爾等取用!”
將士們聞言,頓時熱血沸騰。
兩道嘹亮的號角聲響起,將士們高聲吶喊:“殺!殺!殺!”
這邊瑞王軍大吼:“踏平通州!直取京城!”
對面通州軍應和:“守住通州!誅殺逆賊!”
“……”
沈霜寧和其他人在後方,都能聽到幾裏外傳來的喊殺聲,不由得心頭一顫。
前線的瑞王軍和通州軍打得正激烈,並不知身後被人偷家了。
“敵襲敵襲!”守在後方的士兵忽然大喊。
“敵軍朝糧草營去了,快!”
沈霜寧所在的軍帳四周,防守極嚴。
帳中還有十幾名跟她穿得一模一樣的女子,個個身手不凡,日夜監視着她的動向。
嘶吼聲此起彼伏,帳外很快亂作一團。
在四周大部分的士兵都被引去糧草營時,只見一隊身披銀光戰甲的騎兵正策馬衝來!
他們動作迅猛如鬼魅,刀光閃過便有瑞王軍士兵倒地,轉眼就衝破了營地外圍的防線。
後方守衛本就多是老弱殘兵,此刻大多被引去守護糧草營,留在帳周的士兵寥寥無幾,很快便被銀甲騎兵殺得四散奔逃。
有鮮血噴濺在營帳上,在日光下映出一片殘忍的暗色。
“不好!是衝咱們來的!”
一名死士低喝一聲,當即抓着沈霜寧往外跑,其他替身也四散拋開,混淆視線。
沈霜寧被一名女死士拽着,在混亂的營地中穿梭,腳下不時踩到散落的兵器與屍體,讓她陣陣發顫。
她知道對方是來找自己的,不論是不是蕭景淵的人,她都不能繼續待在瑞王身邊。
“別亂動!再鬧我就殺了你!”女死士的聲音冰冷刺骨,指尖幾乎要掐進沈霜寧的皮肉裏。
不遠處的緩坡上,蕭景淵勒住繮繩,高大的黑馬在原地不安地刨着蹄子。
青鬼面具下,他擰着眉,正飛速掃過下方四散逃開的灰衣女子,仔細辨別着什麼。
“世子,要不要派人先抓幾個過來?”身旁的親衛低聲請示。
這時,蕭景淵目光一凝。
只見營帳旁,一名女子手握匕首,猛地刺向另一名女子!
那動作帶着幾分倉促,卻異常決絕,匕首雖未刺中要害,卻也在女死士的肩膀劃開一道深可見骨的口子,鮮血瞬間染紅了灰衣。
死士沒想到沈霜寧身上竟藏有匕首。
她哪知道,那匕首本就很薄,緊緊貼在腕間,之前搜身時重點搜了腰間和懷中,卻忽略了她纖細的手腕。
女死士反手要去奪刀。
沈霜寧用力推了她一把,擡腳就跑,豈料被對方抓住了裙角,整個人踉蹌着撲倒在地。
瑞王爲了困住她,特意讓人做了這收緊裙襬的衣裙,跑起來很不便。
沈霜寧一腳狠狠踩在死士臉上,趁着對方喫痛鬆手的瞬間,擡手用匕首劃破裙角,斷裂的布料落在地上,終於不再妨礙奔跑。
一掙脫開,順勢就從地上抓了一捧塵土,反手往後甩去。
那名女死士哪裏玩過這麼陰的招數,當即就被灰塵迷了眼,被絆住了幾息,頓時氣急敗壞,將手裏的暗器擲了過去!
“鐺”的一聲脆響,暗器被什麼東西硬生生擋開。
沈霜寧不知身後發生了什麼,只覺得脖頸一寒,也不敢回頭。
她往前奮力跑去,一道騎着黑色戰馬的身影衝破塵霧,正朝着她的方向疾馳而來。
她看不清馬背上的男人是誰,但某種強烈的直覺催着她的腳步,讓她義無反顧地朝他跑了過去。
男人眸光銳利,手執一柄雪亮的長槍,朝她擲了過來——
長槍從她頭頂掠過,帶着凌厲的風,徑直刺入追來的女死士胸口。後者難以置信地睜大眼睛,重重倒在地上,徹底沒了氣息。
待馬兒離沈霜寧還有一些距離時,馬背上的男人微微彎腰,修長有力的手朝她伸來,指節分明。
沈霜寧的心跳瞬間提到嗓子眼,剛想伸手迴應,男人卻直接扣住她的腰,手臂發力,將她穩穩撈上馬背。
天旋地轉間,沈霜寧已坐在男人身前,後背緊貼着他溫熱的胸膛。
馬兒越過死士之時,男人伸手一抽,長槍便回到手中。
槍尖滴落的鮮血濺在地上,暈開一小片暗紅。
馬蹄紛沓,遍地死屍,廝殺聲中,沈霜寧狂跳的心臟難以平靜,扣在她腰間的手,力道大得彷彿要將她融進骨血裏。
沈霜寧突然想起了什麼,連忙指着蘇婉藏身的軍帳,聲音帶着急促:“蘇婉也在!”
蕭景淵便用右手吹了聲哨,又對親衛打了個手勢,立刻有幾名銀甲衛朝那邊疾馳而去,而他則獨自帶着沈霜寧,頭也不回的離開。
負責看守沈霜寧的幾名死士見狀,當即想追上去,不成想暗中射來幾支利箭,當場將他們解決了,只能眼睜睜看着人質被救走。
–
營地的廝殺聲漸漸被甩在身後。
很快,男人策馬來到一處僻靜的山坳處,將沈霜寧放了下來。
兩人都帶着面具,所有的神情都被藏在面具後。
沈霜寧先開了口:“蕭景淵?”
男人沒有動,只是靜靜站在原地,目光透過青鬼面具的眼洞,落在她臉上。
對方不說話,沈霜寧頓時有些不確定了。
如果是蕭景淵,方纔在敵營藏頭露尾,倒還可以理解是不願被當成靶子,可是此刻只有他們兩人,爲何還要這般沉默?
正當她疑惑時,男人擡起手,手指解開了面具的暗釦,替她將面具拿了下來。
夕陽落在她臉上,她下意識眯了眯眼,擡眼時,便看到了一張熟悉又俊美的臉。
那張青鬼面具被他拿在手裏。
“爲什麼要來泉州?不要命了嗎?”蕭景淵垂眸望着她,嗓音似乎有些低啞。
沈霜寧理所當然地答道:“我來找你呀!”
他在決定做這件事前,就早已給她安排好了退路,可萬萬沒想到,她會來找他。
“找我做什麼?”
蕭景淵像是在質問,又像是困惑不解,冷硬着一張臉,眼神卻是脆弱的。
沈霜寧說:“當然是來看你死了沒有。”
“我若真死了呢?”男人的目光盯着她,眼底似乎有什麼壓抑許久的情緒在翻涌。
這個問題,沈霜寧早已想清楚了,是以毫不猶豫地回答道:“那就找到你的屍首,帶回去好生安葬。”
“以什麼身份?”蕭景淵順着她的話問。
沈霜寧覺得他莫名其妙的,怎麼問題這麼多?但還是耐着性子說道:“夫妻一場,你說呢?”
蕭景淵抿脣道:“你不是不要我嗎?還管我死活幹什麼?”
沈霜寧剛想反駁“我什麼時候說不要你了”,隨即纔想起來,她說過待兩年期滿,她就會離開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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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口莫名漲漲的,又酸又澀,沈霜寧偏開視線,嗓音低了幾分:“那不是還沒到時間麼?我自然要管你的。”
話音剛落,男人就鉗住她的下巴,深深地吻了下去。
這個吻比任何一次都要激烈,等一吻結束,沈霜寧的脣還木木的,不用看也知道是腫了。
可吻了她還不夠,男人還低頭在她頸肩咬了一口,眼底漫開一層血色。
沈霜寧喫痛,忍不住罵道:“你又發什麼瘋?”
蕭景淵終於鬆了口,下顎似乎還緊繃着,那張俊美得過分的臉有些蒼白,垂眼望着她呢喃:“你怎麼這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