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杖上破碎的寶珠零零散散掉在賀蘭弈身邊,每一塊碎片,都在折射出賀蘭弈因疼痛而扭曲的面容。
他能感覺到那道紅色的身影朝着自己走來。
想起身,但插在身體上的巨劍讓他寸步難行,每每移動一下,破軍劍就陷得更深!
終於,雲瀾來到了賀蘭弈面前,她冷眼欣賞了會兒他這一身慘狀後,擡了擡手,破軍劍嗡嗡幾聲,被契約者無聲地召動着抽離出來。
“噗……”
隨着破軍劍從賀蘭弈身體抽出的那一瞬間,賀蘭弈承受不住再次噴出一口血。
雲瀾握着巨劍,下一秒,她將巨劍狠狠壓在賀蘭弈的雙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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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嚓!
膝蓋骨碎裂的聲音,清晰可聞。
賀蘭弈已經疼得連叫都叫不出了,眼前一陣陣發黑,劇烈又絕望的痛楚遍佈他身上的每一個地方。
“疼嗎?”
雲瀾蹲下身使出一道木系靈氣,靈氣親入賀蘭弈的頭腦,讓他一直保持清醒,她要賀蘭弈清醒着去承受接下來的折磨。
盯着賀蘭弈扭曲的臉,雲瀾輕聲道:“五年前,你踩斷了我的腿,讓我在輪椅上坐了足足半年。”
“我當時,也是這麼疼,你知道嗎?”
再一揮手,破軍劍被召回識海,雲瀾又慢悠悠地從存物戒指中取出一個小瓶子。
打開瓶塞,雲瀾一手扣住賀蘭弈的頭,一手將瓶子放到賀蘭弈嘴邊,逼着他喝下瓶中的液體——
“唔唔……”賀蘭弈瞪大雙眼,冰冷的液體順着喉管往下流,涌至體內的每一個地方。
雲瀾又道:“你逼我飲下九幽花毒的時候,是不是從來沒想過,你也有被我灌下劇毒的一天?”
“賀蘭弈,我受過的一切苦難,都要讓你千萬倍償還。”
她鬆開賀蘭弈的頭,站起身,居高臨下看着他被劇毒親蝕身體。
賀蘭弈口中黑血狂涌,劇毒讓他的眼睛失明,靈根破碎,身子無法移動,血肉被盡數蠶食——
一切,都與五年前的一模一樣。
夜無溟飛身來到雲瀾身邊,他拉住雲瀾溫度冰涼的手,默默看着伴侶的側臉。
當時的她,在面臨賀蘭弈無止境的折磨,一定非常絕望……
“對不起。”
魔尊一想到她也曾經歷過這些非人的折磨,他眼睛有些泛紅。
雲瀾回神過來,問他:“爲什麼要對我說對不起?”
“那個時候,我和啓星身在戰場,對你遭遇的一切渾然不知……”
夜無溟抱住她,用盡全力,啞聲道:“我很慶幸你被啓星和寒淵救活,但失而復得的感覺,我不要再經歷第二次……瀾,不要離開我。”
雲瀾伸手回抱着他,輕聲道:“嗯,我們永遠也不分開。”
生生世世。
永永遠遠。
過了會兒,雲瀾聽到賀蘭弈發出一些十分嘶啞又細微的聲音。
她從夜無溟懷中退出來,聽着賀蘭弈嘴裏念着的字——
“明……珠……”
他在說,明珠。
將死之人,總是抱有各種各樣的遺憾,無論是人,還是事。
雲瀾面無表情地看着賀蘭弈,片刻後,她說:“她已經死了。”
“賀蘭弈,你親手殺了你自己的女兒。”
賀蘭弈睜大眼睛,一滴眼淚從他眼角滑落。
天上,雲片被霞色環繞,夜幕將至。
賀蘭弈最後一絲氣息,在劇毒的親蝕下消失了。
親眼看着賀蘭弈徹底斷氣,雲瀾心中並沒有那種復仇後的快感。
這一路,她失去了很多。
也經歷了很多人的生死。
終於殺掉了她此生最想殺的人,可那些死去的人,再也回不來了……
雲瀾感覺眼眶發熱。
就在這時,一絲清風從雲瀾面前吹過。
眼角的餘光留意到什麼,雲瀾不禁睜大了雙眼。
兩道透明的身影從她走過——
是明殊和褚臨。
“謝謝你,雲瀾。”
明殊牽着褚臨的手,對她露出一個笑容,隨後,他們迎着漫天的霞色,朝着前方走去。
雲瀾想要拉住他們,但緊接着,她看到雲輕和墨煊出現了。
“我們的瀾兒長大了,好高興,真的好高興……”
雲輕笑着對雲瀾揮揮手,也和墨煊一起手拉着手走向前方。
緊接着,是東方棋的身影,他走快幾步,睜着一雙明亮的眼睛,對雲瀾道:“師妹!你永遠都是我師妹!今後就帶上我的那份,繼續勇敢地前進吧!”
……
雲瀾的視線漸漸被淚水模糊。
無數死去的人,從她身邊擦肩而過。
可她與他們,終究隔着一層觸摸不到的屏障,無論是誰,也無法跨越。
她只能目送他們的靈魂消失在暮色之下。
最後出現的,是雲瀾最熟悉的身影。
赤發金眸,身着一襲張揚又霸氣的紅色戰袍,啓星走到雲瀾面前,隔着那層屏障,遙遙與她對望。
對視片刻,啓星啓脣道:“你在走一條屬於自己的道路。”
雲瀾望着她,心中酸澀與悲傷交織,激得她身子都在隱隱發顫。
過了好久,雲瀾吐出一口氣,輕聲問她:“啓星,你不陪我一起走了嗎?”
啓星搖了搖頭,笑道:“我已經成爲過去了。雲瀾,你如今變得很強大,現在的妖域,有你就足夠,我很放心。”
眼淚在雲瀾眼中滑落,她聲音哽咽着說:“但是,變強的代價是失去你們,我不要這樣……”
“有失纔有得。”
啓星望向被霞光籠罩着的天空,身體越發透明。
片刻,她又轉眼,再度注視雲瀾:“不要爲我的死而難過,我永遠,和你站在這世界的同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