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老夫人的臉色變了又變,
在她的記憶裏,自己這個孫兒冷情冷性,只有別人全心全意愛他的份,情愛二字他只給了蘇紫菀一個人,
那樣不顧一切的追逐,從前也只有蘇紫菀。
她覺得孫兒一定是鬼迷心竅了。
“那紫菀怎麼辦?”
“祖母那日也見到了,她在蘇家很好。”
謝老夫人急切道,
“可孩子呢?孩子你也不準備要了?你對她既然無心,又何必和她有了孩子,既然有了就應該負責到底。”
“我謝家門第,絕不能鬧出始亂終棄的醜聞!”
謝淮聿突然將桌上的茶盞摔在地上,然後面無表情的站起來。
“是孩子重要,還是我這個孫兒重要,祖母還是想清楚爲好!”
“若是覺得孫兒重要,就不要爲難懷夕,她是我認定的妻子,將來也要和我死同寢葬同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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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扔下這段話,就轉身離開。
謝老夫人看着地上碎成粉瀣的茶盞,驚訝的臉上慢慢轉爲憤怒,
她氣的雙手哆嗦,
一時竟說不出話,
常嬤嬤同樣心驚,
“老夫人別生氣,國公一時鬼迷心竅,被情愛蒙了眼,過不了多久他會想清楚的。”
謝老夫人冷笑一聲,
“情愛二字纔是最叫人清醒的吧,看來,他對紫菀是真的沒有感情了。”
她短嘆一聲,心裏十分捨不得這個女子,可謝淮聿的話也給她提了醒,
自己的孫兒畢竟是首位,他既然認定了,做長輩的也不好說什麼。
可蘇紫菀肚子裏的孩子,國公府還是要認的。
——
謝淮聿回了雲水軒,
清歡正在侍候顧懷夕沐浴更衣,謝淮聿很有分寸的沒再走進去,
可屋子裏依舊瀰漫着女子沐浴的清香,
夾雜着氤氳的水汽,謝淮聿坐在西廂房的書案前,耐心等待女子沐浴結束。
沒一會兒,顧懷夕挽着還在滴水的長髮走到梳妝檯前,走出來時,她看見了謝淮聿,
只不過她懶得和他說話。
清歡拿了毛巾慢慢給顧懷夕擦拭發上的水汽。
過了一會兒,顧懷夕再擡頭時,銅鏡裏的那個人,不知何時已經換成了謝淮聿。
他的動作輕柔舒緩,黑髮握在他的手心,像極了上等的綢緞面料。
顧懷夕有些不自然,
“我自己來吧,你可以走了。”
謝淮聿眉眼未擡,專心擦拭着女子的青絲,口吻撩撥的說,
“你在這裏,我往哪兒走?”
顧懷夕裝糊塗,反問他,
“你不是最愛住書房?除了蘇家,書房不就是你的第二個家?”
謝淮聿倒也沒在意她不冷不熱的話,
只說了句,
“我和蘇紫菀不是你想的那樣。”
顧懷夕沒說話,只問了句,
“擦乾了麼?擦乾我要睡覺了。”
謝淮聿一愣,有些捨不得放開掌心的發。
顧懷夕沒想那麼多,直接躺進了牀榻,謝淮聿很明顯想同她一起睡。
可顧懷夕很抗拒,擁着錦被冷冷道,“我習慣一個人睡了,你還是回書房吧,我也沒有做好與你同牀共枕的準備……”
謝淮聿有點挫敗,他坐在牀邊,不由份的將顧懷夕拉到懷裏。
這一刻,他沒有情欲,就只想抱抱她,想和她說,別再抗拒他了,他其實也很疼的。
可最終,他沒說一個字,
只幫顧懷夕吹滅了牀頭的燈,然後走出房門……
——
沒過幾日,長公主要垂簾聽政的消息就傳遍了整個京城。
得知消息的一刻,
小皇帝就去了含元殿。
齊玉卿早就梳妝整潔等着他的到來。
小皇帝並沒有齊玉卿想象中的一臉盛怒,反而走到齊玉卿身側,拉着她的一角衣袖放低身段的問她,
“姑姑是覺得阿寧不配做這個皇帝?”
齊玉卿到被他這樣的態度弄的有些愣神,可她仍記得曹公公的話,不敢掉以輕心。
“陛下爲何有此一問?是覺得我不該應朝臣的意願垂簾聽政嗎?”
小皇帝面上隱隱有些委屈,
“阿寧沒有這個意思,只是覺得,自從阿寧登基以來,姑姑和阿寧生疏了許多,你我姑侄本應該是最親近的。”
齊玉卿勾了勾脣角,黑白分明的瞳孔將小皇帝的所有表情都看在眼裏。
“難道不是陛下先和我這個做姑姑的生疏的麼?”
她擡眼看了看垂立在角落裏的太監吉祥。
“曹公公兢兢業業伺候陛下,陛下卻那樣對待他,連一點傍身錢都不肯賞,這樣的行事,難道不讓親近之人害怕?”
小皇帝眼角有淚,
一臉不知情的說,
“朕正是體恤曹公公年老,才讓他回鄉將養,至於傍身錢,他在宮中這麼多年自有自己的積蓄,朕纔沒有多賞他,否則一個內侍金錢纏腰纔會讓百姓詬病。”
齊玉卿被他說的無從反駁,
只能問道,
“那顧太傅呢?也是你不知情才讓他入獄的?”
小皇帝沒有說話,只讓吉祥把那幾封指認顧德忠叛國的信拿給齊玉卿,
齊玉卿沒興致看,
“區區幾封信件,就能定一個帝師的罪,陛下還不如直接說出自己的猜忌之心!”
小皇帝面上有挫敗之意,自從他登基以來,身邊最親近的人都不信任他能坐穩這個皇位,
父皇留下謝國公制約他,姑姑甚至還要親自垂簾看着他。
他這個皇帝,做的十分失敗。
他滿臉挫敗,慢慢放開齊玉卿的衣袖。
然後跪在她面前,語氣無比鄭重,
“那便請姑姑廢了阿寧吧。”
話音一落,
齊玉卿驚得站起了身,
“你在說什麼?”
小皇帝還未完全成長起來的骨架跪在地上小小的,身軀還未微微顫抖,
只是那雙眸子像極了她的哥哥。
“姑姑和國公都不信阿寧,阿寧這個皇帝做的也十分沒意思,皇位孤苦,阿寧不想失去親情和姑姑。”
他的眉眼染着黯淡,
“姑姑與阿甯越行越遠,這不是阿寧想見到的,阿寧寧願自己還是太子,能時常在姑姑和父皇膝下承歡。”
齊玉卿不太信,
“放棄皇位?你真捨得?”
小皇帝一臉無所謂,
“皇位從來都是父皇的,父皇走的倉促,阿寧才被推了上去,這麼些日子,阿寧沒睡過一個好覺,生怕辜負父皇的信任,也怕失去姑姑,與其夙夜擔憂,不如辭去,去皇陵守着父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