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言語摧心
“你看!”顧承硯的聲音又在她耳邊響起,像惡魔的低語:“他連自己都站不穩,怎麼保護你?”
“他連林浩都過不來,又怎麼去對抗他的父親、對抗整個唐家?”
“雲熙,承認吧,你選我纔是對的。”
“不是的!”
江雲熙終於崩潰了,她尖叫出聲。
“不是這樣的!”
她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狠狠地撞開了顧承硯的手。
這一次她成功了。
顧承硯大概是沒想到她會突然爆發出這麼大的力氣,被她撞得一個踉蹌。
江雲熙瘋了一樣地朝唐浩傑跑過去。
她繞開林浩撲到唐浩傑的面前想去扶他。
“浩傑,你聽我解釋……”
她的手還沒碰到他的胳膊,唐浩傑退後了一步。
他躲開了。
他躲開了她的觸碰。
江雲熙的手就那麼僵在了半空中。
時間好像都停了。
唐浩傑看着她,眼神很陌生,陌生到讓她害怕。
他臉上有痛苦、有失望、有憤怒,卻沒有了愛。
一絲一毫都沒有了。
“解釋?”
唐浩傑笑了,他看着她又看了看她身後的顧承硯。
“解釋什麼?”
“解釋你爲什麼會在這裏?”
“解釋你爲什麼要去籤那份東西?”
“還是解釋……你跟他什麼時候又重新開始的?”
“江雲熙,你把我當什麼了?”
“一個傻子嗎?”
“一個你用來報復他,或者說用來證明你自己魅力的工具?”
“在你被他拋棄之後,是不是看着我這樣的男人爲你癡狂、爲你生、爲你死,讓你特別有成就感?”
他的話像一把淬了毒的刀,一刀一刀捅進江雲熙的心窩裏,血肉模糊。
“不是……”
她搖着頭,眼淚模糊了視線。
“我沒有……”
“你沒有什麼?”
唐浩傑逼近一步,他身上的氣息很不穩,帶着病氣也帶着一股駭人的怒氣。
“你沒有聯繫他?你沒有來見他?你沒有準備拿了好處就一腳把我踹開?”
“江雲熙,我爸拿錢逼你,我瞧不起他,我覺得他侮辱了你、侮辱了我們的感情。”
“可是你呢?你做的事情比他高貴到哪裏去?”
“他至少是明着來用錢砸你。”
“你呢?你是在我背後捅了我一刀。”
“用我的感情、用我的命去跟他做交易。”
江雲熙被他罵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是啊。
她有什麼資格解釋。
她做的事情就是這麼的不堪。
無論她的初衷是什麼。
在她決定聯繫顧承硯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經背叛了唐浩傑。
背叛了他們之間那份好不容易纔建立起來的信任和愛情。
她髒了。
她不配了。
“說不出話了?”
唐浩傑看着她慘白的樣子,眼裏的痛苦更深了。
他好像也耗盡了所有的力氣。
他往後退了兩步靠在了牆上,身體順着牆壁慢慢地滑坐到了地上。
他把頭埋進膝蓋裏,肩膀在微微地顫抖。
像一個被全世界拋棄的孩子。
江雲熙的心碎成了無數片。
她想過去抱抱他。
可是她的腳像灌了鉛一樣動不了。
她不敢。
她怕她的靠近會讓他覺得更噁心。
顧承硯就在這個時候慢慢地走了過來。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被江雲熙弄皺的衣領,重新恢復了那副優雅從容的樣子。
他居高臨下地看着坐在地上的唐浩傑。
眼神裏帶着一絲憐憫。
“唐浩傑,鬧夠了嗎?”
“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看在你曾經照顧過雲熙的份上,我今天不跟你計較。”
“自己走,還是我讓林浩‘請’你走?”
唐浩傑慢慢地擡起頭。
他看着顧承硯,眼神裏沒有了憤怒,只剩下一種冰冷的、徹骨的恨意。
“顧承硯!”
“你很得意是不是?”
“你毀了她一次,現在又親手毀了她第二次。”
“你用最卑劣的手段把她逼到絕路,讓她除了依靠你別無選擇。”
“你以爲這是愛?”
“不!”
“你只是在滿足你那點可悲的、扭曲的佔有欲。”
“你根本不愛她!”
“你愛的只是你自己。”
顧承硯臉上的笑容終於消失了。
“你懂什麼。”
他的聲音冷得像冰。
“如果不是你出現,她根本不會經歷後面這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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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親手把她推開的。”
“所以也必須由我親手把她帶回來。”
“在這個過程裏,所有擋路的人或者東西,我都會親手搬開。”
他看着唐浩傑。
“你就是那個需要被搬開的東西。”
“咳……咳咳……”
唐浩傑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
他弓着背咳得撕心裂肺。
江雲熙的魂都快被他咳飛了。
“浩傑!”
她再也顧不上什麼衝過去蹲在他身邊。
“你怎麼了?你別嚇我……”
她想去拍他的背。
唐浩傑咳得更厲害了。
然後一抹刺眼的紅色從他的指縫裏滲了出來。
血。
他咳血了。
江雲熙的眼睛瞬間睜大了,瞳孔裏充滿了恐懼。
“血……你流血了……”
她的聲音都在發抖。
“叫救護車!快叫救護車!”
她回頭衝着顧承硯和林浩瘋狂地尖叫。
顧承硯皺着眉看着唐浩傑手上的血,眼神裏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煩躁。
他沒說話。
林浩已經拿出了手機。
唐浩傑卻在這個時候一把抓住了江雲熙的手腕。
他的力氣大得出奇。
他擡起頭,眼睛死死地盯着她,嘴角還掛着血跡,樣子看起來駭人極了。
“江雲熙!”
“你看着我!”
“我今天……就是死在這裏,你也休想……跟他走!你聽到了沒有?”
說完這句話,他頭一歪,徹底暈了過去。
“浩傑—!”
江雲熙發出了這輩子最淒厲的一聲尖叫。
她抱着他癱軟下去的身體,感覺自己的整個世界都塌了。
黑了。
什麼都沒有了。
整個世界都在旋轉。
天花板上那盞奢華的水晶燈晃動着,分裂出無數個光影。
顧承硯的臉。
林浩的臉。
還有唐浩傑那張毫無血色的臉。
全都混在一起,變成一團模糊的、讓她窒息的色塊。
江雲熙什麼都聽不見了。
耳朵裏只有一種尖銳的、持續不斷的鳴響。
像警報。
像是在宣告她的死刑。
她的手在抖。
抱着唐浩傑的手在抖。
她整個人都在抖。
懷裏的人那麼重又那麼輕。
重的是他的生命,輕的是他好像隨時都會飄走。
他不能死。
唐浩傑不能死。
如果他死了。
她要怎麼辦。
她要怎麼活下去。
不。
是她根本就不配活下去。
是她害了他。
從頭到尾都是她。
是她把他拖進了這個地獄。
救護車。
對,救護車。
江雲熙的腦子裏只剩下這三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