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燈火闌珊
片刻,江雲熙緩緩轉身,看着他。
“說吧。
這裏不適合藏着掖着!”
顧承硯明顯一頓,像沒想到她的冷靜來得如此迅速。
他喉結滾動,幾秒後開口。
“我……只是想知道,你過得好不好!”
“這話應該不是現在纔想問的!”
江雲熙平靜地說。
“但我知道你不會想聽我說不好,所以你現在聽到的答案,是:挺好!”
她頓了一下,目光緩緩掃向他身邊的夏知薇,語氣不鹹不淡。
“你不是已經開始了新的生活嗎?爲什麼還要再來打擾我?”
“我不是打擾,我只是—”
“只是想確認自己還有沒有資格回頭,是嗎?”
她截住他的話,聲音依舊溫緩。
“對不起,顧承硯。
我不是站在原地的人了!”
空氣彷彿一下子被抽空。
他站在那兒,眼神複雜,手指輕輕攥緊。
而夏知薇站在一旁,臉色沒變,但手心早已冷得發麻。
她聽得出來,江雲熙不再有任何情緒。
她不憤怒,不委屈,不憎恨,甚至連施捨的柔.軟都沒有。
她徹底走出了顧承硯的世界,而她還站在原地,像個笑話。
她的手指在衣襬下緩緩收緊,指節泛白。
這場重逢,她早就等了太久。
她知道這一刻不是動手的時候,可她也清楚,時機,已經越來越近了。
她不會再給江雲熙第二次離開的機會。
這一次,不管付出什麼代價,她都要親手結束這一切。
她要看到這個女人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連一絲念想都不再殘存。
她要顧承硯看清,只有她,纔是唯一會一直陪在他身邊的人。
她緩緩擡頭,看向江雲熙,脣角笑意不變。
“雲熙,真羨慕你啊,居然能在這樣安靜的地方過日子。
我都想留下來小住幾天了!”
她話說得輕巧,眼神卻透出一絲針尖般的寒光。
江雲熙沒有迴應,只是回以一抹禮貌的微笑。
“可惜我們這裏不接待不預約的遊客!”
她說完,轉身離去,留給兩人一個灑落在陽光下的背影。
夏知薇看着她那背影,指甲已經深深嵌入掌心。
江雲熙,我不會讓你逃走第二次了。
……
洗手間的門在身後“咔噠”一聲輕響,顧承硯站在洗手檯前,指尖撐着潔白的瓷面,額頭低垂,呼吸沉重。
他望着鏡子裏的自己,五官依舊深刻,衣着得體,臉上沒有一絲皺紋,卻連自己都覺得陌生。
江雲熙真的變了。
她站在陽光下,語氣平靜,眉目淡然,不驚不怒,卻將他徹底隔絕在了歲月之外。
他想象過無數次再見她的場景,想象她還會因他動搖、紅眼、語氣顫抖,可什麼都沒有。
她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裏,像看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
心底有什麼在塌陷。
他本以爲這趟舊金山之行能喚起什麼,哪怕是一點點殘留的情緒都好,可現實是,她早已把所有關於他的情緒全都清理乾淨,乾淨得讓他無處可歸。
“顧承硯!”
一個冰冷低沉的聲音在空曠的洗手間內響起,像是一道突兀的刀風破開沉寂。
他猛地擡起頭,從鏡子裏看到了一個身影。
唐浩傑。
他不知道他什麼時候進來的,就像他從來都看不懂這個男人,安靜、剋制,卻總有一種難以忽視的鋒芒。
那種鋒芒,彷彿能洞穿人心。
“你……怎麼在這兒?”
顧承硯轉過身,眼神本能地帶着一絲警覺和壓抑的慌張。
唐浩傑緩步朝他走近,站在他正前方,居高臨下地望着他,那種壓迫感毫不掩飾。
顧承硯並不是懦弱的人,在商業場上縱橫多年,遇到過無數狠角,可唐浩傑身上的氣息卻讓他無比不安。
他無法控制地回想起很久以前的那個夜晚。
十年前,他和江雲熙的關係還沒有確立。
他已經開始追她,也察覺到她對自己有好感,但有個身影始終如影隨形地存在着。
那個男人就是唐浩傑。
他不出聲,不干擾,也從不靠近太多,卻總在江雲熙需要的時候出現—那時他曾經喫過很多醋,甚至暗中調查過唐浩傑的背景,試圖找到他不合適的地方。
他也曾和江雲熙試探過她和唐浩傑的關係,可她說。
“浩傑只是個朋友!”
他說不出話來,卻也知道,那是她對唐浩傑唯一而清晰的定義。
直到那天晚上。
他們正式在一起的前一天,唐浩傑找到他。
那天深夜,他剛從江雲熙宿舍出來,回到車上沒多久,唐浩傑突然出現在車窗邊,敲了敲玻璃。
他下車,兩人站在教學樓後那片空地上。
唐浩傑只說了一句話。
“如果你讓她受到任何一點傷害,我會把這份傷痛加倍,還在你身上!”
他說這話時沒有情緒,語氣平穩,眼神卻冰冷得幾乎不帶一絲人氣。
顧承硯當時笑了,說。
“你憑什麼?”
唐浩傑盯着他說。
“因爲你贏得的,是我不敢碰的東西!”
然後他轉身離開,從那之後消失了很久。
現在,那個早就被他遺忘在舊時光深處的人,就這樣毫無預警地站在他面前,眼裏仍是那種刺骨的冷。
“我早該知道!”
唐浩傑緩緩開口。
“你從來都不懂她!”
“你總以爲她溫柔、堅韌、好拿捏,可你不知道她有多倔強,也不知道她的底線在哪裏!”
“她不是你隨意拿來成就自我、補償愧疚的工具!”
“你來這裏,是想看她狼狽,還是想看看自己還有沒有戲?”
“我不是來打擾她的,我……”
顧承硯的嗓音乾澀,眼神遊移。
“我只是想看看她過得好不好!”
“那你看到了!”
唐浩傑冷笑一聲,猛地一把將他按在洗手池邊緣。
動作太快,顧承硯根本來不及反應,整個人被狠狠按住,背脊撞上瓷面,疼得他倒抽一口氣。
唐浩傑手臂壓着他的肩,骨節發白。
“你還記得我當年說過的話嗎?”
顧承硯瞳孔一縮。
唐浩傑擡起拳頭,關節咔噠作響,下一秒卻沒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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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盯着顧承硯的眼睛,聲音低沉。
“我曾經做過類似的事,在小學的時候,有個男生欺負雲熙,我一拳打到他流血,結果她不是感激,而是狠狠罵了我!”
“她說,她不需要靠暴力解決問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