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欠下的孽債
舊金山的清晨比往常溼冷一些,唐浩傑站在廚房,身穿家居服,給江雲熙煮粥。
她昨天一晚上都沒睡好,凌晨兩點半才沉沉睡去。
他沒有打擾她,只是守在她門口的書房裏處理工作,偶爾看看監控,確認外面沒有異動。
這些日子他愈發警惕了。
雖然顧承硯的人表面撤了大半,但唐浩傑知道,對方沒有真的放棄盯着他們。
只是方式變了,從明查變成暗查。
他心裏清楚,顧承硯現在的狀態,不穩定。
愧疚、懷疑、執念、嫉妒……這些情緒交織在一起,足以把一個人逼瘋。
而那種瘋,不是表面能看出來的,是在細節裏,一點點體現出來的—對江雲熙生活軌跡的介入,對他唐浩傑背景的調查,對他和江雲熙每一個眼神動作的分析。
他全都知道。
但他不會阻止。
他知道這個男人遲早要走到這一步,與其讓他在深淵裏永遠無法自拔,不如把真相一點點擺到他面前,徹底讓他死心。
江雲熙起牀的時候,陽光剛透過厚厚的雲層,從窗簾縫隙裏灑進來,落在淺灰色的地毯上。
她披着睡袍下樓,一眼就看到餐桌上熱氣騰騰的粥,和切得整整齊齊的蘋果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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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今天又起得這麼早?”她聲音還帶着剛醒的微啞。
“你昨天喫得太少,我怕你低血糖!”
唐浩傑將碗遞給她,語氣溫柔。
“不想喝也得喝一點!”
她看着他笑了笑,乖乖接過。
“你現在越來越像我爸了!”
“我跟他打過電話!”
他忽然說。
她一愣。
“你……什麼時候?”
“你出院那天。
我打過去告訴他你安全了!”
她沉默了一會兒,低聲說。
“謝謝!”
唐浩傑沒再說,只是坐下陪她一起喫早餐。
飯後她坐在沙發上曬太陽,他則打開電腦處理郵件。
氣氛安靜又柔和,像是他們一直以來就這樣生活,從未被風浪親擾。
手機忽然響起,是唐浩傑安排的外勤打來的。
“先生,那邊傳來消息,顧承硯的人正在深.入調查夏知薇,包括她在海外的賬戶,還有她與幾家灰色公司的關係!”
“繼續查,別打草驚蛇!”
他低聲道。
“是。
還有一件事,他最近在祕密接觸兩位海外私家筆跡鑑定專家,應該是想對那封‘威脅信’做比對!”
唐浩傑合上電腦,靠在沙發背上,望着窗外起風的樹梢,眉目如刀。
他知道,顧承硯離真相不遠了。
可這段距離,足以決定他對江雲熙的認知。
而他,也做好了一切準備。
江雲熙沒有注意到他的情緒,只是在一旁輕聲哼着歌,翻着一本畫冊。
她的頭髮散在肩頭,陽光打在她睫毛上,閃着淡淡的金色。
這一刻,她終於像是從傷口中走了出來。
但唐浩傑知道,她只是把刀藏在了心裏。
她不再說過去的事,也不再問將來的事。
她只是安靜地過好每一天,喫飯、睡覺、畫畫、養花,像是一個被打磨得溫和而沉靜的瓷人,內心的碎裂再也不會表現出來。
他不想她再碎一次。
無論是因爲顧承硯,還是因爲任何人。
……
京北的清晨終於迎來了今年第一場雪。
顧承硯站在陽臺,望着院子裏薄薄一層白霜,煙在指間燃盡,他卻一口沒抽。
他昨晚又失眠了。
他夢見江雲熙站在花園盡頭,穿着婚禮那天的白裙,頭髮被風吹得微亂,她靜靜地看着他,一言不發。
他喊她,她沒有迴應。
他追上去,手指剛碰到她,她就消失了。
醒來時,他整個人都冷透了。
他把那封所謂的“江雲熙親筆威脅信”再次放在燈下比對,手上是他前些天剛找來的筆跡專家送來的報告。
“筆跡結構仿得極像,但筆壓、運筆節奏存在差異,初步判斷,僞造的可能性極大!”
他沒有第一時間告訴夏知薇。
不是不想,而是他現在連面對她都覺得疲憊。
她身邊的東西越看越像陷阱,越看越像專爲他設置的謊言。
他想不明白,他曾以爲她是他最安全的後盾,最不會背叛他的那個人。
可他現在只想遠離。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盯着遠處銀裝素裹的街道,眼中泛起濃濃的疲憊。
他知道,他必須飛一趟舊金山了。
這一次,他想親口問她:
“雲熙,我到底該信誰?”
舊金山清晨的天光透過落地窗,灑進客廳,淺淺地鋪在木地板上。
江雲熙窩在沙發角,裹着一條米色毛毯,身前放着剛打開的早餐盤,雞蛋和烤面包還冒着微微的熱氣,她卻遲遲沒動。
電視開着,是靜音的紀錄片頻道,畫面上是非洲草原的動物遷徙,她卻只是出神地望着那些緩慢移動的長頸鹿,彷彿能從它們緩慢卻堅定的腳步裏找到某種平靜的力量。
唐浩傑坐在一旁,手裏拿着她最近在看的書,沒說話。
他知道她昨晚睡得不好,也知道她這些天情緒愈發不穩。
雖然她總在白天表現得冷靜堅強,可夜裏,她仍會在夢中驚醒,嘴裏喊着模糊的名字,不是喊救命,也不是喊他,而是那個她說已經放下的人—顧承硯。
他從不拆穿她,只是每次都默默坐在她身邊,等她醒來,再爲她倒水、換毯子,把一切情緒都穩穩接住,不留一絲痕跡。
“浩傑!”
她忽然開口,聲音低啞。
“你還記得我們小時候一起畫畫比賽嗎?”
“記得!”
唐浩傑將書合上,看着她。
“你畫了一只兔子,我畫了個獅子!”
“你記得我畫的是兔子?”她擡頭看他一眼,帶着一點意外。
“嗯!”
他笑了笑。
“你還用紅色筆把兔子的眼睛塗得很大,說那樣比較可愛!”
江雲熙低頭笑了一下,指尖在毛毯上摩挲了一圈。
“你那時候輸了,我還因爲你不開心給你畫了一張新畫!”
“後來你在我書包夾層裏放了一顆糖,寫了一張紙條說‘謝謝你,是你讓我沒那麼難過’!”
“那時候我就知道你是個會一直記得小事的人!”
唐浩傑望着她,沒有迴應。
她記得的這些,他從未忘過。
“浩傑!”
她輕聲說。
“你是不是覺得我最近……變了?”
“哪裏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