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註定重逢
夢裏他們回到了大學時代,在學校的林蔭道上散步。
他牽着她的手,十指緊扣。
陽光從樹葉的縫隙裏灑下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他忽然停下腳步,低頭吻了她。
那個吻,很輕,很柔,帶着青草和陽光的味道。
她在夢裏心跳得很快,像第一次動.情那樣。
可醒來後,只剩下滿室的清冷和空寂。
“我昨天……又夢見他了!”
她低聲說,像是在對自己坦白。
“夢見什麼了?”
“夢見我們還在上學的時候。
那時候,他對我很好!”
“我知道!”
唐浩傑的聲音裏沒有一絲波瀾。
“他曾經對你的好,是真的。
但後來對你的傷害,也是真的!”
“你不必爲了那些已經逝去的美好,去原諒那些無法彌補的傷害!”
江雲熙轉過頭,看着他。
他的眼神,像一片深海,包容了她所有的脆弱和不安。
“可是……我怕我走不出來!”
“你已經走出來了!”
他伸手,輕輕握住她放在膝蓋上的手。
他的掌心很暖,乾燥而有力。
“你只是需要一點時間,來適應沒有他的生活。
適應一個人看日出,一個人喝咖啡,一個人在夜裏,不再等任何人!”
江雲熙的手指微微顫了一下,卻沒有抽回。
她任由他握着,感受着那份從他掌心傳來的,沉穩而堅定的力量。
“會好的,對嗎?”她輕聲問,像個迷路的孩子。
“會的!”
他點頭。
“一切都會好的!”
飛機在京北國際機場降落。
顧承硯走出VIP通道,助理早已在外面等候。
“顧總,車已經備好了。
是直接回公司,還是去老宅?”
“去公司!”
他言簡意賅。
坐上車,他靠在後座上,閉目養神。
腦海裏卻不受控制地浮現出江雲熙和唐浩傑站在一起的畫面。
很刺眼。
像一根拔不掉的刺,深深地紮在他心裏。
他知道,他這次去舊金山,什麼都做不了。
他甚至連出現在她面前的勇氣都沒有。
他只是想去確認。
確認她是不是真的,已經將他從她的世界裏,徹底抹去。
車子平穩地行駛在機場高速上。
顧承硯睜開眼,看向窗外飛速後退的景色。
這個城市,曾是他和她共同的家。
這裏的每一條街道,每一座建築,都留有他們的足跡。
可現在,只剩下他一個人,在這座空城裏,獨自憑弔那些早已逝去的溫柔。
他忽然覺得很累。
是一種從骨子裏透出來的,深深的疲憊。
他想,或許,唐浩傑說得對。
放下,不等於忘記。
他可能永遠都忘不了江雲熙。
忘不了她笑的樣子,哭的樣子,在他懷裏撒嬌的樣子。
但他必須學會,放下那段執念。
放下那個“她還愛着我”的,可笑的幻覺。
車子在慧眼科技的大樓前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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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承硯下車,整理了一下西裝,恢復了往日那個冷靜自持的顧總形象。
他走進大廳,員工們紛紛向他問好。
他點頭示意,徑直走向專屬電梯。
電梯門緩緩合上,將外界的一切喧囂隔絕。
鏡面一樣的電梯壁上,映出他那張面無表情的臉。
他看着鏡中的自己,忽然覺得很陌生。
這個男人,擁有着令人豔羨的一切—財富,地位,權勢。
可他卻弄丟了,那個唯一能讓他感到溫暖的人。
電梯到達頂層。
他走出電梯,夏知薇正等在辦公室門口。
她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連衣裙,長髮披肩,妝容精緻,一如既往的溫婉動人。
“承硯,你回來了!”
她走上前,想替他拿過手裏的公文包。
他卻側身避開了。
“我有事要處理!”
他聲音冷淡。
“你先回去吧!”
夏知薇的手僵在半空中,臉上的笑容也凝固了。
“承硯,你……”
“我說了,我有事!”
他不再看她,徑直走進辦公室,關上了門。
夏知薇站在門外,聽着裏面落鎖的聲音,臉色一寸寸地白了下去。
她知道,他這次回來,不一樣了。
他看她的眼神裏,不再有愧疚,不再有敷衍,只剩下一種冰冷的,審視的,距離感。
她精心佈置的一切,好像……開始失控了。
辦公室的門沉重地合上,那一聲輕微的“咔噠”聲,像是一道無形的屏障,將夏知薇徹底隔絕在了顧承硯的世界之外。
她站在原地,手指緊緊地攥着手包的金屬鏈,冰冷的觸感從指尖傳來,卻壓不住心底那陣陣翻涌的慌亂。
他變了。
從舊金山回來之後,他整個人都像被抽離了某種溫度,變得沉默而疏遠。
她精心準備的那些照片和錄音,本以爲會成爲壓垮他最後一絲念想的稻草,可現在看來,那更像是一面鏡子,讓他照見的,不是江雲熙的“背叛”,而是他自己的失敗。
她不甘心。
她用了那麼多年的時間,費盡了那麼多心機,才一步步走到今天這個位置。
她不能就這麼輸了,尤其不能輸給一個已經遠在天邊、根本不構成任何威脅的江雲熙。
她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她轉身,高跟鞋踩在光潔的大理石地面上,發出清脆而堅決的迴響。
她不能坐以待斃,她必須做點什麼,在他徹底失控之前,把他拉回來。
顧承硯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後,並沒有處理任何.文件。
他只是靜靜地坐着,目光落在窗外那片灰濛濛的天際線上。
他腦海裏一片空白,那段錄音,那些照片,還有江雲熙和唐浩傑站在一起的畫面,像走馬燈一樣,反覆交替出現。
他說服自己,江雲熙有權利開始新的生活,他沒有資格去幹涉,更沒有資格去嫉妒。
可理智是一回事,情感卻是另一回事。
那是一種像是身體的一部分被生生剝離的痛,是一種眼睜睜看着自己最珍視的東西,被別人捧在手心的無力感。
他忽然想起了江雲熙畫過的一幅畫。
那是在他們婚後第二年,她畫了一片枯萎的向日葵。
畫面色調很暗,每一株向日葵都低垂着頭,花盤乾枯,葉片凋零,背景是陰沉的、即將下雨的天空。
他當時問她。
“向日葵不都應該是向着太陽的嗎?你爲什麼畫得這麼絕望?”
她當時只是笑了笑,沒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