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倦意深重
“但你氣色看着比昨天好多了!”
她點頭。
“我覺得我又好了一點!”
他沒有問她好到哪一步,也沒有問她是不是再也不會夢見從前。
他只是說了一句。
“很好!”
這就足夠了。
而此時,從京北飛往舊金山的航班剛剛降落。
夏知薇坐在頭等艙座位上,慢條斯理地戴上墨鏡,等機艙門開啓。
她今天穿得一絲不苟,黑色風衣,修身長褲,口紅是沉穩的豆沙色,看上去幹練又優雅。
她知道自己來這趟不是爲了什麼項目。
她只需要一個“偶遇”的機會。
一個恰到好處的場景—顧承硯知道她來了,江雲熙也知道。
她想讓他們都清楚,她並不打算把那段關係輕輕放下。
尤其是江雲熙。
她不能容忍自己在一場“安靜地退讓”中徹底敗北。
她已經爲這個男人付出了太多時間、忍耐、精力,甚至連自己的自尊都一次次讓步,只爲了讓他看到—她纔是那個“合適”的人。
可他到現在,哪怕已經接受了她的存在,心底最深處仍留着江雲熙的影子。
那種影子不鬧、不爭,卻固執地盤踞在那裏,擋住了她所有的期待。
她必須拿掉它。
哪怕不徹底清除,也要把它染上一點顏色。
讓他看到“那個女人”不是他記憶中的樣子。
哪怕只是假的,也要真到足夠動搖他。
她走出機場的時候,陽光正好,風略帶涼意。
她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準備好了?”她問。
電話那頭笑了一聲。
“只要你想,任何‘故事’,我都能替她講得完美!”
她微微一笑,語氣柔和卻帶着某種鋒利。
“很好!”
“那我們就,開始吧!”
夏知薇下榻的是舊金山最靠近中央藝術區的一家精品酒店,窗外就是那條江雲熙每日下山、去往畫室時會經過的街道。
她早就查過路線,也確認過時間—江雲熙每週三、週五都會在上午十點前出現在那間小畫坊,有時獨自,有時和幾個孩子同行。
她坐在窗邊喝着咖啡,看着街口的人影來來往往,眉眼溫和,指尖卻在杯壁上輕輕敲着,節奏不緊不慢,帶着她慣有的從容。
她一身淺灰色風衣,髮絲利落地挽起,臉上妝容溫婉得體,是那種任何場合都不會出錯的得體模樣。
她早已不再依賴突兀的挑釁或咄咄逼人的質問。
她學會了,以更鋒利的溫柔,來處理這一場並未完全終結的博弈。
十點過五分,江雲熙果然如常從山上下來,風衣簡單、妝容乾淨,肩上揹着畫板,眼神清朗,步伐沉穩。
夏知薇靜靜地看着她越過街口,走入畫室的門廊,沒有出聲,也沒有追上前去。
她只是低頭抿了一口咖啡,然後轉身,走向后街的另一棟小樓—她提前租下了一個工作室,就在江雲熙畫室對面的二層。
她不急着出手。
一場好的佈局,從來都不是靠衝動取勝的。
她已經聯繫好了當地一家小型自媒體公司,對方擅長“記錄生活類”內容,慣於用一種“捕捉日常”的視角去塑造人物。
她會成爲一位“來自遠東的設計師”,熱衷公益,善於溝通,溫柔謙和—她會讓所有人都覺得她值得信賴,也值得傾訴。
然後,她會慢慢地靠近她。
靠近江雲熙,靠近她的生活、她的畫室、她周圍那些防備心並不強的孩子和老師們。
等她站得足夠近了,她就會找到那一條縫隙—不需要破壞什麼,也不需要說什麼,只要輕輕撥動那個脆弱的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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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能讓江雲熙失去“乾淨”的姿態。
然後,她會把那些“影像”、“記錄”與“誤解”以一種幾近無痕的方式傳回顧承硯的視線裏。
她不會直接讓他說出“不信她”。
她只會讓他,在無數個夜晚獨自坐在辦公室、翻着那些模糊卻璦昧的畫面時,慢慢把曾經的執念拆解。
她要他自己去懷疑。
要他自己去推開。
那樣的告別,纔是最致命的。
午後,江雲熙從畫室後門的小道離開,街角那家花店剛好在打理新進的花材,她停下來挑了一束木槿。
花店女主人是本地人,卻會說一口流利的中文,她笑着問。
“今天不畫畫了嗎?”
江雲熙笑笑。
“畫了,但想換換心情!”
“這束木槿挺新鮮的,今早纔來的,要不要試試?”
“好啊!”
她抱着花走出街口,陽光照在她髮梢,風吹起她外套的一角,整個人安靜得像是剛剛從海邊回來,帶着一身不動聲色的沉靜。
她沒注意對面二樓窗戶後的那道目光。
夏知薇站在簾子後,指尖緩緩敲着窗框,看着她消失在巷子盡頭,脣角的笑更深了幾分。
她從來不怕江雲熙重新振作。
她怕的是—她真的一塵不染。
那樣,才真的沒有人再能動搖她的存在。
京北夜深,顧承硯坐在會議室的尾席,一言不發。
這是集團高層新一季戰略調整會,他原本應當擔任主持人,但中途他讓副總頂了上去,自己卻靠着椅背一直沉默,目光落在桌角那份尚未翻頁的資料上,神情散漫。
散會之後,副總猶豫了一下,低聲提醒。
“顧總,您最近……是不是身體不太舒服?”
他擡眼,淡淡看了對方一眼,搖頭。
“沒事!”
“那……夏小姐今天應該已經落地舊金山了,她發了郵件說這次行程會安排得比較緊,但希望能抽時間去您之前提到的那所學校考察!”
“她安排就好!”
他聲音低得幾乎聽不清。
“我不干涉!”
祕書送來新的文件時,他忽然擡手擋了一下。
“幫我訂一間攝影展的包廳,最早一場!”
祕書一愣,反應過來後小心問。
“您指的是……那個您和江小姐以前常去的那家?”
他沒有回答。
只是靠在椅背上,閉了閉眼。
一瞬間,有什麼像是從胸腔深處緩緩抽離出去的東西,帶着那種難以言喻的荒涼和疲憊。
第二天清晨,舊金山。
江雲熙將昨天那束木槿插.入白瓷花瓶,擺在畫室窗臺。
她今天沒有課,只打算留在畫室裏畫一整天。
她坐在畫架前,把素描本鋪開,一張新稿剛起了草稿,門口忽然傳來敲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