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舊愛纏身
燉湯的香味在空氣裏繞來繞去,像極了她曾經的日子。
那時候他在沙發上看報,她在廚房熬湯,有一回她忘了放姜,被他笑了好幾天,說她“做了十年老婆,熬個湯都熬不好!”
她還記得自己當時拿鍋鏟追着他滿屋子跑,最後卻自己先笑出了聲。
現在想起來,那些回憶就像是天氣好的傍晚忽然飄來的一陣潮氣,看似溫柔,卻能把人心溼透。
手機“滴”的一聲震動,她轉頭去拿,是唐浩傑發來的語音:“我今天可能來得晚一點,公司這邊突發了點事,晚飯別等我了!”
她回了個“嗯”,然後順手關了火。
她不餓。
只是想給自己找點事做。
回到客廳,她坐在沙發上,眼睛望着牆角那盆長得不怎麼好的綠植髮呆。
那是她搬來後唐浩傑送的第一件禮物,名字叫“長壽草”,說是寓意好,結果她養了不到一個月就快養死了。
唐浩傑沒怪她,只笑着說:“這東西本來就嬌氣,和人一樣,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
她聽到這話時沒作聲,只是低頭把乾枯的葉子一片片剪掉,剪得極細,一根都不肯留。
那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一點點狼狽的樣子。
可現在這盆草好像又活了過來,新芽在底部慢慢長出來,綠意斑駁,但很頑強。
她心裏某個地方忽然發出細微的響動,那不是疼,也不是酸,就是一種被時間揉過之後沉下來的微弱迴響。
而另一邊,顧承硯坐在自家別墅書房裏,桌上的咖啡已經涼透,他卻毫無知覺。
他今天一天都沒和夏知薇說話。
她依舊溫柔乖巧,晚飯做了兩樣他喜歡喫的菜,還特意穿了他以前誇過的一件米白色連衣裙。
但他沒動筷,也沒多看她一眼。
她坐在他對面,眼神裏有一絲不解,一絲委屈,還有一絲被刻意製造出來的憐弱。
“你最近在忙什麼?”她輕聲問。
“項目上的事!”他簡單回了句,沒看她。
她又笑了笑,繼續夾菜,語氣像在撒嬌:“你是不是最近壓力太大?怎麼都不太搭理我了?”
他放下筷子,語氣平淡:“沒有,只是累!”
她眨了眨眼,像是想說什麼,但最後還是忍了下來。
等她起身離席去廚房倒水,他才重新拿出手機,翻着最近保存的照片。
那是一張偷拍,像素不高,是江雲熙站在街角等紅燈時低頭掖裙襬的模樣。
她那時候沒發現他在遠處的車裏。
她站姿挺得筆直,明明只是普通衣裙,卻看起來比記憶裏任何一刻都要遙遠。
他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拍這張照片。
更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盯着這張照片一看就是半小時。
他記得她以前怕熱,每次到夏天都要喝那種薄荷氣泡水,冰箱裏常年擺滿。
但她喝一口會皺眉,說牙酸,可還是不肯戒掉。
她說:“有些習慣,不是爲了舒服,是爲了維持一點情緒的平衡!”
他當時沒聽懂,現在卻忽然明白了。
因爲他也在做一樣的事。
他不敢刪她的微信,也不敢主動發一句話。
他怕她連“已讀”都不會給他。
可他卻不停地點進去,又退出來,然後重複。
夏知薇從廚房回來時看了他一眼,眼底有一瞬的閃光,那種小心翼翼藏着的不安和嫉妒,她掩得很好。
她把水杯放到他面前,語氣溫和:“你是不是還在想她?”
他愣了一下。
她繼續說,語氣更低:“我知道,我比不上她……你以前也說過,她溫柔、體貼、不爭不搶。
可她早就變了啊,她揹着你和別人……你明明知道的!”
他說不出話來。
夏知薇輕輕咬脣,臉色蒼白:“你不信我沒關係……但你不能不信你看到的!”
他說:“我看到的,是她一個人走在路上,臉色蒼白,眼底沒光!”
夏知薇的表情僵了。
顧承硯的聲音慢慢低了下來:“如果那是所謂‘不清不楚’,那我寧願天下人都活得清清楚楚一點!”
她沒再說話,只是坐在那裏,指尖緊緊攥着衣襬,指節發白。
他看了一眼時間,站起身,說:“我有點事,出去走走!”
她想開口挽留,但終究忍了下來,只笑着點頭:“注意安全!”
門關上的那一刻,她臉上的笑瞬間垮掉,整個人陷入一片死寂的沉默。
她知道,顧承硯變了。
他不再問她要照片裏的對話截圖,不再逼她去找“證人”,他現在只看江雲熙的樣子。
這很危險。
女人的直覺不會錯。
她看了看桌上那張未送出的快遞,是一本新出版的圖書,扉頁上寫着一句話:“願你走出半生,歸來仍是少年!”
她冷笑了一聲,把那本書丟進垃圾桶,手指摳着塑料邊沿,忽然狠狠一扯,把整個袋子拉了出來。
“你永遠也不會知道,她是什麼樣的人!”
“因爲你不配知道!”
她低聲說着,聲音裏有一種咬牙切齒的柔。
這段感情,她耗費太多。
她不會放。
她也輸不起。
清晨五點半,天還未完全亮起,江雲熙已經醒了。
她坐在牀邊,披着淺灰色針織外套,低頭捧着那杯昨晚剩下的溫水,一口一口喝着。
水已涼透,但她還是一點點嚥下去,像是在逼自己適應日子裏的冷。
牀頭那只鬧鐘靜靜地走着,滴答滴答,像極了她這些年心裏隱忍沉下的情緒,一點點,慢慢地,匯成一種聽不見卻真實存在的痛。
外頭的天色泛白時,她收拾好自己,紮了馬尾,穿了件很簡單的白襯衫,搭牛仔褲,眼神清亮但疏離。
她不再需要任何人的目光來定義自己,也不再刻意修飾容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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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路過鏡子時,她還是頓了一下,手指拂過那道微不可察的顴骨弧線—這裏,顧承硯最愛吻的地方。
她低頭笑了笑,把鏡子翻了過去。
唐浩傑今天沒來。
他發了信息,說外地出差,預計兩天後回來。
語氣一如既往地溫和,沒有過多解釋,也不要求她回什麼。
他總是如此,給她留出最大限度的呼吸空間,卻從不缺席。
她走出公寓樓時,陽光纔剛照到街角的咖啡店頂棚,街道寂靜,偶有幾個晨跑者擦身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