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無聲較量
他那晚開車去了公司,說是有會議,其實只是在辦公室坐到凌晨三點。
會議室的燈光亮着,身邊所有人都離開後,他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坐了五個小時。
桌面上攤着文件,但他根本沒看進去任何內容。
他眼前一直浮現出那個畫面—江雲熙站在早點攤前,卻最終沒有買東西的畫面。
他腦子裏反覆轉着一個問題:她爲什麼走了?她明明還可以回頭。
夏知薇推門進來時,他正靠在椅子上抽菸。
她皺眉:“你又抽菸了?”
他看都沒看她,只是淡淡道:“有事?”
她走過去,手輕輕搭在他肩上,聲音柔得像春風:“我只是擔心你……你最近總是這樣!”
他擡眼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她眼底閃過一抹受傷,然後坐在他對面,小聲道:“你是不是……看到她了?”
他依舊沒回應。
她繼續道:“我知道她回來之後,你心裏一直沒放下。
但你別忘了,當初是她先騙了你,騙了大家!”
他眼神終於微微動了一下。
“阿硯……”夏知薇低聲呢喃:“我一直都在你身邊啊。
你心裏難受、混亂,我都知道……但她真的值得你這樣嗎?”
“她現在和唐浩傑走得很近,連你都該清楚,這種關係早就超過了普通朋友!”
“她早就變了!”
顧承硯看着她的臉,眉頭微皺,卻沒有出聲否認。
他腦海裏反而閃過那個晚上,江雲熙曾窩在他懷裏,輕輕問:“如果有一天我走了,你會找我嗎?”
他當時笑她矯情,說:“你哪兒也不準去!”
但她還是走了,而且走得那麼徹底。
他心裏某個地方像被什麼猛地捶了一下,疼得沒有任何預兆。
夏知薇湊近一些,手指搭上他手背:“她已經不是你記得的那個江雲熙了……你別再糾結了,好不好?”
他忽然收回手,把煙掐滅,站起身:“我有點累,先回去了!”
她愣了一下,臉色頓時有些掛不住,但還是點頭:“我送你?”
他搖頭,拿了車鑰匙就走了。
他沒有直接回家,而是驅車去了那家他和江雲熙最常去的夜宵店。
店裏燈還亮着,老闆娘認出了他,笑着打招呼:“這麼晚了,怎麼一個人來?”
他點頭,聲音很淡:“老樣子,牛雜米粉,不放蔥!”
他坐在角落那個靠窗的位置,看着熟悉的桌椅和牆上的油漬,心裏卻像被刮空了一塊。
那晚的牛雜米粉端上來,他吃了一口,又放下了筷子。
因爲他突然想起,江雲熙最喜歡的,是加三勺辣油那種淚眼朦朧的辛辣滋味,而他從來不喫辣。
她每次喫得滿臉通紅,他就笑她“活該”,然後遞紙巾給她。
可她會說:“活該也喜歡喫啊!”
他忽然笑了下,笑得比哭還難看。
她是真的,再也不會回來了。
江雲熙最近愛上了去海邊。
她不是那種會主動接近人羣的性格,也不喜歡熱鬧。
她挑的那片海灘很偏,遊客不多,偶爾纔有本地人牽着狗路過。
她就坐在那塊老舊的礁石上,雙手抱膝,看海天交接處慢慢吞噬太陽。
風從海面吹來,帶着鹹澀的味道,把她的頭髮吹得微微凌亂。
她沒有戴耳機,也不刷手機,只是安靜地坐着,任由時間悄悄流走。
這種時候,她反而覺得自己還活着。
有人說,情緒真正釋放的那一刻,不是你痛哭、歇斯底里,而是你連崩潰都學會了沉默。
她大概就是這樣。
不會大哭,也不會咆哮,只是偶爾靜下來,什麼都不說,眼神看着某個地方,發上十分鐘的呆。
她知道自己不再愛顧承硯了。
那種愛,是剜骨割肉才放下的東西,不是一天兩天的事。
她曾爲他摔碎自己所有的底線,哭到失聲,崩潰到不敢照鏡子。
現在,她清楚自己不愛他了。
但她偶爾還是會想起他。
比如某天超市裏路過啤酒區,看到那款他以前最愛喝的舊牌子;比如晚上路過那家甜品店,看到玻璃窗裏陳列着他最愛喫的蛋黃酥;比如一個男人背影像極了他—她心裏就會猛地一抽,像被針紮了那麼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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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一下,然後恢復如常。
有天晚上唐浩傑來看她。
他帶來一盒新做的手工餅乾,說是剛學會,做得不一定好喫,讓她試試。
她接過來,笑着說:“你都快成家庭主夫了!”
唐浩傑也笑,眼神柔和:“那你考慮收編我嗎?”
她沒接話,只打開盒子,拿出一塊來嘗。
“太甜了!”她皺眉。
“下次少放點糖!”他低聲道:“你不喜歡甜的,我忘了!”
“我以前喜歡的!”她把那塊餅乾放回盒子:“只是現在不喜歡了!”
唐浩傑看着她,有那麼一瞬間,他想伸手去摸摸她的頭髮,但最終只是把手垂在一旁。
他知道,她已經慢慢走出過去了。
但她的過去太深了,那不是一句“忘了他”就能剪斷的東西。
他等得起。
夜裏她送他下樓,他走到車邊,忽然停下來看她。
“江江!”
她站在原地沒動,風吹起她長長的發,她看着他。
“你可以永遠都不愛我!”他說:“但我想留在你身邊,做你永遠可以依靠的人!”
她沒有回話。
他也沒有逼她。
他上車,車子緩緩駛出小區,尾燈紅得像火光。
她站在路邊很久,直到風吹得她鼻尖發涼,才轉身回家。
而另一邊的顧承硯,卻在辦公室裏坐了一夜。
他最近頻繁夢到江雲熙。
夢裏的她,總是背對着他,一直走,一直走。
他喊她的名字,她從來都不回頭。
夢醒時,枕邊一片冷汗。
他越來越懷疑她和唐浩傑之間的關係。
那天無意中聽到助理彙報,說江雲熙搬進了一棟新公寓,而產權人是唐浩傑。
他沒有立刻表現出情緒,只讓助理把資料放下,然後關了電腦,一聲不吭坐了整整半小時。
他不是憤怒,而是一種說不上來的情緒—像是苦澀,又像是委屈。
他不想承認她變了,可是所有的證據都在說她早就不是他熟悉的那個江雲熙了。
“顧總!”夏知薇端着一杯熱咖啡走進來,語氣輕柔:“你最近是不是壓力太大了?臉色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