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灰色的頭像
“我的清白,不需要向任何人乞求。
我的尊嚴,我自己拿回來!”
夏知薇的臉,在一瞬間變得慘無人色。
她知道,自己徹底沒有希望了。
江雲熙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樣子,沒有再多說一個字,只是輕輕地,關上了門。
……
顧承硯是在一週後,才從助理林浩的郵件裏,得知了夏家撤資的消息。
夏知薇的父親,爲了平息這場風波,保住家族名譽,主動終止了與顧氏集團的所有合作項目,並公開向江雲熙的工作室,以及所有受波及的品牌方道歉。
而夏知薇本人,被送出了國,據說是去“進修”,但所有人都知道,這是一種變相的放逐。
京北的這個圈子裏,再也不會有夏知薇這號人物了。
顧承硯看着那封郵件,看了很久。
他沒有感到任何勝利的喜悅。
他只是打開窗戶,點了一根菸。
雪已經停了,冬日的陽光照進來,很冷,卻很亮。
他知道,這場戰爭,江雲熙贏了。
贏得很漂亮。
可他心裏,卻空得像被整個世界遺棄。
因爲他知道,她贏得越是徹底,就代表着,她離他,越是遙遠。
他打開手機,點進那個他每天都會看無數遍的、灰色的頭像。
他想了想,終究還是打下了一行字。
【恭喜你!】
他沒有奢望她會回覆。
他只是,想讓她知道,在世界的這個角落,還有一個人,在看着她,爲她終於能沐浴在陽光下,而感到……
他不知道那是什麼感覺。
或許,是欣慰。
也或許,只是更深的,無邊無際的遺憾。
雪停後的第三天,江雲熙收到了顧承硯的那條信息。
【恭喜你!】
短短三個字,沒有多餘的解釋,也沒有任何情緒。
她看着手機屏幕,看了很久。
窗外的陽光照在她的指尖,很暖,她卻沒有感覺到。
然後,她做了一個動作。
她長按着那個灰色的頭像,屏幕上跳出幾個選項。
她沒有絲毫猶豫,指尖輕輕一點,按下了那個紅色的“刪除聯繫人”按鍵。
一個確認彈窗跳出來。
【你確定要刪除該聯繫人嗎?】
她點了確定。
整個過程,安靜,迅速,像一個外科醫生,在切除一塊早已壞死的組織。
做完這一切,她把手機放在一邊,繼續低頭喝着那碗已經快要涼掉的粥。
味道沒什麼不同,世界也沒有任何改變。
只是她知道,她心裏那座爲他而建的城,最後一絲餘燼,也終於,熄滅了。
……
那場風波,像一場突如其來的高燒,來得兇猛,退得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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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家的公開道歉和鉅額賠償,加上唐浩傑在背後動用資源,將所有參與造謠的營銷號一個個送上了法庭。
整個設計圈都看到了江雲熙團隊雷厲風行的手段,再也無人敢在背後嚼舌根。
江雲熙的工作室,反而因此名聲大噪。
許多原本還在觀望的品牌方,都紛紛拋來了橄欖枝。
她的生活,前所未有地忙碌起來。
每天有開不完的會,改不完的圖紙,見不完的客戶。
她瘦了,但眼神卻比以前亮了。
那種光,不是爲悅人,而是專注於自己事業時,從內而外散發出的,一種沉靜的力量。
唐浩傑依然會來。
他不再像以前那樣,小心翼翼地帶着早餐出現。
他會直接在午飯時間,提着兩個公司的餐盒,走進她的辦公室,把其中一個放在她面前,然後自己坐在對面的沙發上,一邊喫飯一邊看財經新聞。
他們的相處,少了很多客氣的試探,多了一種家常的、無需言說的默契。
這天下午,江雲熙正在跟進一個美術館的空間改造項目。
她戴着防藍光眼鏡,在電腦前比對色彩參數,神情專注。
唐浩傑從身後走過來,將一杯熱茶放在她手邊。
然後,他的手,很自然地,落在了她的肩膀上,輕輕地捏了捏。
“休息一下,別太累!”他的聲音很柔。
可在他的指尖觸碰到她肩膀的那一刻,江雲熙的身體,不受控制地,僵了一下。
那只是一個瞬間的反應,快得幾乎無法察覺。
但唐浩傑還是感覺到了。
他的手指頓住了。
空氣裏,有片刻的安靜。
他慢慢地,收回了手,退後了半步,聲音裏聽不出一絲異樣。
“抱歉!”
江雲熙沒有回頭,她盯着屏幕上那個複雜的色盤,眼睫垂了下來。
“不怪你!”她過了好一會兒,才低聲說。
“是我自己的問題!”
是啊,是她自己的問題。
顧承硯也曾這樣,在她工作累了的時候,從身後抱住她,把下巴擱在她頭頂,說一些溫存的話。
可那些溫存的背後,藏着太多的謊言和背叛。
以至於現在,任何相似的、親暱的觸碰,都會讓她像一只受驚的刺蝟,本能地,豎起全身的刺。
哪怕她知道,眼前這個人,是安全的,是無害的。
可那些被刻在身體記憶裏的傷痕,卻不會輕易消失。
唐浩傑沒有再說什麼。
他只是轉身,默默地替她續滿了茶杯裏的水,然後安靜地退出了她的辦公室。
他把空間,留給了她一個人。
江雲熙坐在椅子上,很久都沒有動。
她看着窗外,京北的天空很高,很藍。
她想,或許,痊癒這件事,真的急不來。
它需要時間,需要耐心,更需要,對自己多一點點的慈悲。
……
顧承硯是在一個星期後,才發現自己被刪了的。
他想再發一條信息,問她最近好不好。
可那個熟悉的對話框,再也找不到了。
他搜索她的微信號,屏幕上跳出來的,是冷冰冰的一行字。
【對方已開啓好友驗證,你還不是他(她)朋友!】
那一刻,他坐在那間空蕩蕩的,充滿灰塵和舊回憶的小樓裏,感覺自己像被全世界拋棄了。
他沒有憤怒,也沒有不甘。
只有一種,巨大的,無邊無際的空。
原來,她連讓他遠遠看着的資格,都收回了。
那天晚上,他做了一件事。
他從閣樓上,搬下來一個沉重的、上了鎖的木箱。
他把書房裏所有關於她的東西—他們一起拍的照片,她送他的鋼筆,她寫給他的卡片,甚至那本被他翻了無數遍的育兒百科—一件一件地,放進了箱子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