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死寂的灰燼
江雲熙的身體，猛地一僵。
她緩緩地，難以置信地，擡起了頭。
路燈昏黃的光，照亮了男人那張熟悉的，卻又憔悴得讓她心驚的臉。
他瘦了很多，下巴上帶着青色的胡茬，那雙曾經深邃得讓她沉迷的眼睛，此刻佈滿了血絲，像一片燃燒過後的，死寂的灰燼。
是他。
顧承硯。
他怎麼會在這裏？
江雲熙的大腦，瞬間一片空白。
她看着眼前這個，她以爲自己一生都不會再見到的男人，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顧承硯沒有看她。
他的目光，越過她，落在不遠處那個正鬼鬼祟祟，試圖混進醫院大門的男人身上。
那個男人，穿着一身不合身的西裝，賊眉鼠眼，正是白天在巷子裏，持刀傷人的那個兇徒。
“你還想進去，做什麼？”
顧承硯開口了。
他的聲音，沙啞，低沉，像兩塊砂紙在摩擦。
江雲熙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也看到了那個男人。
恐懼，瞬間攫住了她的心臟！
她明白了！他們還不肯罷休！他們是要去醫院，對唐浩傑下毒手！
 |
 |
就在她準備尖叫出聲的時候。
顧承硯動了。
他的動作，快得像一道黑色的閃電。
他猛地起身，幾步就衝到了那個男人面前，一把扼住了他的喉嚨，將他死死地按在了牆上！
“誰讓你來的？”
顧承硯的眼神，像一頭被逼到絕境的野獸，充滿了駭人的，冰冷的殺意。
那個男人被他身上那股恐怖的氣勢嚇壞了，手裏的東西“哐當”一聲掉在地上。
是一個裝滿了無色液體的注射器。
男人掙扎着，想要呼救。
可顧承硯的手，像一把鐵鉗，讓他發不出任何聲音。
“夏知薇，給了你多少錢？”
顧承硯的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
“我給你雙倍。
說，她還想做什麼？”
他怎麼會知道..
江雲熙徹底愣在了原地。
她看着眼前這無比荒誕，卻又無比真實的一幕。
她看着這個，她恨了那麼久，也忘了那麼久的男人，此刻卻像一個天降的神兵。
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
那個兇徒在顧承硯的手下，幾乎沒有任何反抗之力，像一只被扼住了脖頸的雞，連掙扎的力氣都漸漸消失。
他的臉因爲缺氧而漲成了豬肝色，眼睛裏充滿了極度的恐懼。
顧承硯的眼神裏沒有一絲溫度。
他像一個從地獄爬出來的復仇者，身上散發出的那股狠戾和決絕，讓周圍的空氣都彷彿凝固了。
“我只問一遍！”
顧承硯的聲音壓得極低，每個字都帶着冰冷的命令。
“夏知薇的完整計劃是什麼？你們還有幾個人？下一個目標是誰？”
兇徒的喉嚨裏發出“嗬嗬”的聲響，他拼命去掰顧承硯的手指，卻無濟於事。
瀕死的恐懼讓他徹底崩潰，用盡全力點了點頭。
顧承硯這才稍微鬆開一些力道，但那只手依舊像鐵鉗一樣鎖着他，讓他無法逃脫。
“她..她讓我們..先想辦法..在醫院裏..做掉那個姓唐的..”
兇徒大口地喘着氣，語無倫次地將夏知薇的計劃全盤托出。
“如果..如果不行..就..就找機會..對那個女的..下手..用..用濃硫酸..”
濃硫酸。
聽到這三個字，江雲熙的血液瞬間涼透了。
她看着不遠處掉在地上的注射器，胃裏一陣翻江倒海。
夏知薇已經不是人，她是個魔鬼。
而顧承硯在聽到這句話時，眼神裏的殺意幾乎化爲了實質，掐着男人脖子的手也猛地收緊。
“她人呢？”
“在..在倫敦..一直都是電話聯繫..”
顧承硯盯着他，像是在判斷他話語的真假。
幾秒鐘後，他拿出自己的手機撥了一個號碼，電話幾乎是秒接。
“顧總！”
那頭傳來林浩焦急的聲音。
“定位我的位置！”
顧承硯的指令簡短而清晰。
“帶警察過來。
我抓住了一個，人證物證俱在。
你告訴警方主謀是夏知薇，涉嫌買兇殺人。
另外，立刻動用所有關係聯繫國際刑警，在倫敦把她給我控制住！”
他頓了一下，聲音裏的恨意幾乎要溢出來。
“我不管你用什麼方法，這一次，我要她把牢底坐穿！”
掛了電話，他像扔一件垃圾一樣，將那個已經癱軟如泥的兇徒扔在了地上。
做完這一切，他才終於轉身，看向江雲熙。
四目相對。
他們之間隔着幾步的距離，隔着三年的時光，也隔着一道道血淋淋的、無法癒合的傷口。
江雲熙看着他，嘴脣在抖，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她有太多的疑問，他爲什麼會知道？他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裏？
可這些疑問在對上他那雙充滿了疲憊和自我厭棄的眼睛時，又全都堵在了喉嚨裏。
“你..”
她終於找回了一點聲音。
“跟我走！”
顧承硯打斷了她，語氣生硬冰冷，不帶一絲情感。
“這裏不安全！”
他說着就朝她走過來，想拉她的手。
江雲熙卻像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後退了一步，避開了他的碰觸。
“我的事，不用你管！”
她的聲音裏充滿了戒備和抗拒。
憑什麼？他憑什麼在毀了她的一切之後，又以一個拯救者的姿態出現在她面前？
他把她當成什麼了？
一個他想丟就丟，想撿回來就撿回來的玩偶嗎？
顧承硯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他看着她那雙警惕又疏離的眼睛，忽然自嘲地笑了，那笑容比哭還難看。
“江雲熙！”
他看着她，幾乎是咬着牙說道。
“你是不是以爲，離開我，就天下太平了？”
這句話像一把淬了毒的刀，狠狠地插.進了江雲熙的心臟。
她渾身一顫，臉色瞬間慘白如紙。
是啊，他說的沒錯。
她以爲她逃了，可她從來就沒有逃出過他所構建的那個世界。
夏知薇是他留下的禍根，這場災難是他失敗婚姻的延續，她所承受的一切歸根結底都源自於他。
“所以呢？”江雲熙紅着眼看着他，聲音裏帶上了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恨意。
“你現在是來做什麼？來彌補嗎？還是來看我有多狼狽？”
